皇甫淑儀忙賠笑:“不知者不怪,又不是甚麼喜慶事兒,嬪妾著是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實則連江梅妃在內,當日也是無意中碰巧得悉。”
董芳儀貌似一愣。會意皇甫淑儀弦外之意,江采蘋連忙從旁接話道:“可不是怎地?姊怨怪得極在理,若非當日本宮出宮趕往忠王府為父送行,回宮途中不巧撞見小夏子從鄭府出來,一時好奇多問了聲,哪兒能在當時便知臨晉滑胎?”頓了頓,美目流轉,嗔怪向皇甫淑儀,“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姊的嘴一貫嚴,若是大喜之事,估摸著一早兒便催婢子來給吾等報喜還來不及呢。”
三人站在殿門處有說有笑地又閒聊了足有一刻鐘,董芳儀才急匆匆先獨自回去芳儀宮看顧帝姬,江采蘋則與皇甫淑儀邊走邊觀賞著宮道兩側的蔥鬱新發,一道兒徒步往百花園的方向賞花。
先時小夏子侍立在南燻殿外,有些話不便當著人眼前說道,此時只有江采蘋與皇甫淑儀二人結伴同遊在園中,身後跟著的兩個宮婢又都是各自的近侍,無異於是己心腹,說起話來也就不必再顧忌太多。
“姊瞧著,曹美人可是可交之人?”江采蘋倒也未拐彎抹角,一入百花園,喚過雲兒去摘幾枝新開正盛的百合,即與皇甫淑儀直入主題。
前刻在南燻殿,曹野那姬勉為所難的對江采蘋施了禮,可見是故意給江采蘋看的,意在示威其非是不懂禮數而是不願屈居人心受制於虛禮。人心隔肚皮,且不究曹野那姬此舉是率性而為也罷,亦或是恃寵而驕也罷,皇甫淑儀直覺往後裡當與這個南詔舞姬保持一定的距離為妙,以免狐狸打不著反惹一身騷。
“可不可交,日久見人心。既不有求於人,嬪妾覺著,大可不必禮下與人。”折纖腰拈花著一朵薔薇,皇甫淑儀纖指輕輕一拈,指肚上已然被刺出一滴殷洪的血珠。
江采蘋想也未想,慌忙掏出絹帕裹上皇甫淑儀的指尖,十為心疼的忍不住嗔怪道:“姊這是作甚?怎好刺傷自個蔥段般的玉指?”
對於指尖刺破的血滴,皇甫淑儀卻全未以為意,一笑置之:“買笑花縱迷人眼,殊不知,花無百日好,終有葳蕤之日。得償所願,又豈是易事?”
環睇滿架的薔薇,江采蘋輕蹙了下娥眉,自知薔薇又名買笑花的由來。話說漢武帝有日與妃子麗娟在御園看花,那時薔薇剛開放,好似含笑向人。武帝遂笑說,此花絕勝佳人笑也。麗娟當即回以戲問道,笑可以買麼?不成想武帝竟回說,自是可買得。麗娟便取出黃金百兩,作為買笑錢,讓武帝盡一日之歡。因此之故,薔薇就得了個“買笑”的別名,此軼事源出漢代,曾於民間褒貶不一一時,只可惜後人鮮少有知者,只知帶刺的薔薇而已,刺靡買笑之深意卻被世人淡忘。
“經時不架卻,心緒亂縱橫,不搖香已亂”江采蘋幽幽嘆惜聲,素手輕劃過身前羽狀互生的一株薔薇花葉,“若無纖刺骨,一摘便須稀。無妻春寂寞,花開當夫人罷了。”
今時的曹野那姬,恰是猶如眼前滿架的薔薇花開,其一意孤行的不與宮規相合,好比這一根根暗藏花葉之下的花刺,縱刺人但也誘人,說白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後。宮的女人,正如這滿園的百花,這花開罷那花開,一年四時都有出盡風頭搶盡人眼的花枝,再美再好終究也只能盛放一季罷了,或許下一季再開仍可佔盡鰲頭,然而一季又一季開下去,即使季季盛開不敗,卻總有惹人膩煩之時。其實,花要比人幸運的多,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女人如花,卻不及花,尤其是過活在這深宮中女人,至多是一季的花顏,更多的都是過季的舊人而已。
江采蘋與皇甫淑儀在百花園賞花的工夫,武賢儀卻在回去賢儀宮的半道上遇上了正欲趕去南燻殿看熱鬧的常才人、鄭才人以及閻才人、高才人四人。
未期半途就遇見武賢儀回來,常才人率然迎上前,一臉的八卦,急切不已的張口就問道:“咦,怎地這般早便冊禮畢?那,那曹美人呢?”
“都甚麼時辰了,一個下賤的舞姬,難不成還須為其普天同慶,大擺盛宴?”武賢儀在南燻殿受了一肚子的氣正沒處撒,這刻一聽常才人這話,眼風一掃,一掃而過杜美人、常才人與鄭才人,不禁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武賢儀這一發火,常才人不由被呵斥得一哆嗦,看看一語不發的杜美人,再看看身後的鄭才人,急聲推諉道:“還、還不全怪閻才人、高才人,嬪妾與鄭才人去喚其二人時,好說歹說了半天,連嘴皮子都快磨破,其二人才不情不願的跟來,端的架子大的很,都快趕上三請諸葛亮了!這才來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