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的一天，葉初中午放學回家，路過一個大院子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

這個大院子裡，住的是馮奶奶一家，確切的說，是馮奶奶和他的大兒子一家。大兒子四十多歲，前面已經生了四個孩子，這個正在哭泣的小嬰兒，是他家小五。

馮家是地主。

原世界裡，馮奶奶被緊張形勢嚇破了膽，當機立斷把自家青磚大瓦房上的瓦片全都揭下來送給生產隊蓋倉庫，再加上還有一個小兒子在部隊當兵，才算躲過一劫。

但是，雖然不會被折騰了，被孤立卻依然在所難免。村子裡的人，擔心被牽連，沒人敢和他們打交道。

小五出生以後，馮大媽沒有奶水，孩子一直哭。以他們的成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去找人借奶水，萬一給人添麻煩呢？就想著等等，或許馮大媽一會就有奶水了呢。從中午等到快傍晚的時候，還是沒等來。

馮大爺唸叨了幾句，“怎麼會沒奶呢，之前四個不是都好好的嗎”，然後，和馮奶奶一起，偷偷摸摸的抱著孩子出門去借奶。

形勢再緊張，村裡人也不會讓孩子餓死。關於這點，他們心裡是有譜兒的。

等到他們倆走了，家裡就剩下了馮大媽和她家不到6歲的小四。馮大媽把小四支走，自己掙扎著從床上下來，喝了一碗鹽滷。

可能是日子過的艱難，可能是產後抑鬱，還可能是沒有奶水喂孩子的恐慌，馮大媽一時間喪失了活下去的念頭。

等到喝完了鹽滷，在生死之間掙扎的時候，她大聲喊來小四，“去叫你爸，跑快點，晚了就見不著了。”

小四當時就懵了，聽話的趕緊跑去找人，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到媽媽難受的很，可能是做女兒的直覺，小女孩跑的飛快。

但是，馮大爺趕回家的時候，還是沒來得及見馮大媽最後一面。

小四被媽媽的死亡刺激的好幾年都不開口說話，小五沒出滿月就夭折了。

馮大爺一直自責不已，覺得就是自己唸叨的那幾句話成了壓垮馮大媽的最後一根稻草。要是馮大媽沒有想不開，小四不會變成這樣，小五也可能不會死。

這輩子，村裡相對比較平靜，馮家保住了房頂的瓦片，但是對地主富農的孤立還是存在的。

葉初擔心馮大媽還是沒奶，趕緊跑回家，把一袋沒開封的奶粉裝進書包，就往外跑。

門口碰上葉海波下工回家，攔住她問：“幹嘛去？跑這麼快乾嗎？”

葉初拉著他進門，關好門才說道：“馮大媽好像生小寶寶了，我回來的路上聽到孩子哭了。”

葉海波腦袋上升起幾個問號：“你想去看剛出生的小孩？那你過兩天再去，人家剛生完，家裡肯定忙著呢。”

“不是，我是去送禮的。前些年，咱倆沒飯吃的時候，馮大媽不是還從她家省出小半袋棒子麵給咱們嗎？這回她生了孩子，現在這形勢，肯定不會有人來看月子了，我偷偷去送一下，讓她高興高興。”

“那是應該的，你送什麼呀？”

“一袋奶粉。”

葉海波：“早知道當時多買兩袋。一共買了兩袋，有一袋都快被咱倆喝完了。要不，你把那一點也帶上？”

葉初：“……可以。”

她回屋又把那小半袋也裝了進去。

出來就發現她爸在門口往外探頭探腦。

葉初也湊過去往外看，問道：“看什麼呢？”

“看看路上還有沒有人。行了，你去吧。下工的人應該都回到家了，這會路上沒人了。”

葉初：“……放心，我不會給人機會寫我大字報的。”

說完，她嗖嗖的就跑走了。

葉海波在後面搖頭：“……跑的比兔子還快。”

一口氣跑到馮家，直接推門就進去了。馮家大哥看到她還有點奇怪，小八已經有一陣子不在飯點的時候串門了。

“小八，有事啊？”

“嗯。我聽見小寶寶哭了。我想看看。”

馮大哥：“……好奇心還挺重。跟我來吧，這會哭累了，睡著了。”

馮大媽住的房間還沒收拾，一股血腥氣，還門窗緊閉。

葉初進去的時候，馮大媽在吃東西，掛麵雞蛋，就跟紅糖雞蛋一樣，是產婦的常規食譜兒之一。在這個時候，這是難得的好東西。

但是馮大媽明顯食慾不佳。

馮大爺在那兒勸：“多吃點，你吃好了，才能有奶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