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這一天早上,上泗飄起了毛毛細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下雨天對於農民來說,是難得的清閒時光。
有人在床上睡懶覺,一睡就是大半天,有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
還有的人坐在堂屋門口,聽著外面的雨聲,修補東西。給鬆了的板凳腿加個楔子,把開了線的衣服縫一縫,或者納個新的鞋底子。
等到雨快要停了的時候,大家就會戴上斗笠,走出家門,呼吸著雨後清新溼潤的空氣,到就近的水溝子那裡瞧一瞧,品評一下這場雨究竟下了多少,能堅持多久不用澆地了。
生產隊的每個水溝子旁邊,都能站一堆人。
這一天,寶珠還在公社上班,方學禮夫妻在屋門口喝茶聊天。過年的時候,張文娟的二哥給他們送了一些瑕疵布料,正好給寶珠做條新褲子。
方學禮:“也不知道寶珠會不會淋雨。她去學校沒戴斗笠吧?”
張文娟:“寶珠那麼大了,還能不知道避雨嗎?就算她沒有,也可以找別人借一下。”
倆人正聊著,抬眼就看見小隊長方家旺走了進來:“學禮叔,老屋那邊有事,說讓你過去一趟。”
方學禮和張文娟對視一眼,說道:“等我回屋拿點東西。”
方學禮回屋用幹辣椒搓了搓手。一會兒要是哭不出來,就得靠這個了。
想想就覺得眼睛疼。
嘖!
走出門和大哥一家匯合,一起往老宅走去。
至於老屋有什麼事,方學禮兄弟倆也能猜個差不多。
田婆子終於給方明月尋摸了一門親事,是下泗王家的老三,叫王三林。王家有四個兒子,願意拿出一個來當贅婿。入贅比娶媳婦的成本還是要低很多。
王三林這個人,模樣周正,據說還是方明月的初中同學。
方明月本人對於這門親事也是認可的。
她畢竟重生了,雖然被寶珠封印了記憶,但是“不能嫁給知青”已經成了她心底的執念,雖然記憶沒了,但是執念還在。
既然她不想著嫁給知青了,那王三林看起來就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他還願意帶著100塊錢的“嫁妝”入贅,以後她也不用擔心和婆婆妯娌相處不好。
雙方已經達成了結親意向,就差走禮了。
田婆子自覺大局已定,迫不及待的找來了族老,叫來了鄰居,她要和這兩個不孝子斷絕關係!
方老頭只是勸了幾句,見她不聽,也就作罷了。
方學武和方學禮到的時候,方家老宅已經坐了、站了很多人。大家本來都在嘰嘰喳喳的議論,見到這哥倆,便自覺消音,看他們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方學武、方學禮:“……”
大可不必!
方學禮人還在院裡,便熱情的衝著屋裡喊道:“爸,媽,難得你們主動叫我們回來,是有什麼事兒嗎?有事兒你們就說!”
先不論你們要說的事情我能不能答應,但是這個態度要擺出來給大家看。
坐在堂屋裡的族老們嘆了口氣,多好的孩子啊!怎麼這個姓田的就是容不下呢?
他們做了最後的努力,勸方修文:“修文啊,要不你們再想想?”
方修文還沒開口,田小娥就嚷嚷道:“不用想了,我一天也不想再和他們扯上關係了,今天就斷親,斷的一乾二淨!”
她神情得意,似乎已經預見了兩個不孝子後悔莫及的模樣。看的大家直搖頭。
就沒見過這樣的糊塗人!
方學武、方學禮:“!!!”
他們還以為是叫他們來給方明月出“聘禮”的,沒想到卻是來斷親的。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方學武和方學禮趕緊低下頭,一言不發。
笑出聲來就不好了。
方二用手一抹眼睛,立刻眼淚嘩啦,眼珠子都給辣紅了。
“娘,你就這麼容不下兒子嗎?”
他的聲音顫抖,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透著一股子傷心欲絕和無可奈何。聽見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再看看他眼睛都哭紅了的悲慘樣兒,誰不在心裡痛罵田小娥?
方學武一看弟弟哭了,都不用辣椒加持,自己就露出一臉苦相,整個人難過的都皺吧起來了。看的人揪心不已。
族老們嘆了口氣,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倆和她沒有緣分,也不用太難過。斷就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