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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也知道對面那是毒品。他看上的就是這真正的小魚乾。那師傅手勢很好。守著火候等到熱油冒青煙,迅速把手裡洗乾淨的小魚走一趟油。那些炸不好的師傅一律不要。看匠人做事是一種享受。當時的居享受的卻是另一種。看著千百個生命在一瞬之間全軍覆沒。他滿心只覺得痛快。他當時的心大概是壞了。做大哥的路上他殺了無數個這樣的困獸,對生命的消逝已經麻木。如果說他心裡還有恐懼這東西,那就是害怕不知道自己還能偏離人道多遠。他吃下這些東西,也是吞下自己過去的苦果。佛家說殺生是要下地獄的。殺得越多墮落越深。那他就多殺幾個人,多吃幾條小魚乾,下到最深的十八層地獄,永遠不要上來。他自己沒能力逃不開這殺與被殺的泥沼。他知道自己十惡不赦沒權力求觀音菩薩搭救。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神可以求。死神閻羅也是神,不是嗎?“要辣嗎?”旭一摸胸口的藥,還是,“不要。”“慢用。”師傅不苟言笑在他面前放下一碗查德鬆脆的小魚乾,回去油鍋那裡又繼續勞作。用了很久是木桌子上面都是斑駁的油漬。那是擦不乾淨的時間的痕跡。用嘴巴咬開一次性筷子,旭隨口問了幾句生意如何。“一直這樣。”師傅是無辜的。那些人在對面開了一家門面很大的店。大家都去對面。後來對面被取締了。依然是沒有多少人來他這一輛車的檔口。校門口不缺吃的。牛雜、糖水、燒烤、煎餅果子,應有盡有。發育期的孩子口袋裡有幾個錢也沒什麼別的追求,就全花在這些街邊小販身上了。唯獨這位炸小魚乾的師傅,做的是最賠本的良心生意。每天天不亮就上天池撈銀色小魚,回來清洗乾淨油炸,連麵粉都不裹太多,怕壞了味道。“明天就不做了。”“哦。”也正常。生意慘淡。“不是因為生意。因為我兒子明天出獄了。”“那師傅以後做什麼?”“不知道。進廠子、碼頭搬貨、送鮮奶,有手有腳哪個不能做。”“也對。”“你呀。成二跟我說了。”“他說啥了?”“只吃最便宜的那家小魚乾。”“對啊。我就是這麼跟成二說的。”“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是。”“還很懂事。”“我真的沒有。”“以後想吃,來我家。我住後面出租屋,第一棟第一間。”師傅說了好多話。旭就靜靜地聽。吃完,錢扔在油鍋旁邊的奶粉罐裡。師傅看著奶粉罐,像是看著一口很深很深的井。兩行濁淚就這麼下來了。“那玩意兒害人不淺啊。我兒子以前最喜歡我做的小魚乾。嚐了一次對面的,偷錢、搶劫,進去了。我每天都在這裡擺攤兒,我不圖賺錢,我就是要看著對面什麼時候完蛋!哈哈哈!可算讓我等到了。你知道嗎?那玩意兒是可以戒的。”旭奇怪了。“這要是能戒哪裡還有家破人亡的悲劇?”“因為很難。”師傅一抹眼淚。“綁狗一樣用鐵鏈鎖住。一日三餐投餵正常的飯菜。一開始他們會收不了全身螞蟻啃噬一樣的痛苦,熬過去就好了。可是,我鎖鏈沒綁好,兒子跑了。你怎麼了?”旭臉色鐵青愣在原地。師傅說的這些事,曦對居做過。“吃!”居別過臉去。曦端來的飯裡有奇怪的白色粉末。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戒毒的藥。居不受屈辱想絕食。曦嘴對嘴喂他。居咬了他的舌頭。曦生氣了。看到他全身淤青。不想再打他。張嘴就是咬。居咯咯直笑。“癢。癢死了。這是你想的折磨我的法子嗎?還真是量身定做。”“能讓我生氣到咬人的也就只有你一個。”“好疼!我怕疼!曦,你饒了我吧。好痛。”“忍著。葛格,可愛。哭泣的眼睛,最可愛。”“你變態!”“是。我的葛格。我是變態。因為你。”居被曦囚禁了三個月。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無論是小分隊還是他的父母,甚至是三當家,都沒有人來救他。現在,旭好像明白了。當年,大家都知道曦是在幫他戒毒。只有他自己還不知道。那三個月,曦每天除了在電腦前倒騰就是過來給他餵飯。餵了兩次竟然把電腦搬到了他身邊。坐在地上碼程式碼。“有凳子不坐你來陪一條狗?搞不懂你。”曦不說話,生氣了就咬他一口。居肩膀上牙齒印一個疊著一個。晚上被當作抱枕的時候,曦總會手指指著牙齒印一二三四地數。數著數著,居就睡著了。他的心是真大。弟弟折磨他愛咋滴咋滴。活了十八年,有兄弟有初戀,什麼都夠了。居想著他要是這一回被折磨死了,糰子跟小美人會不會在他墳前跳霸王別姬?畢竟這是他最喜歡看的戲。雖然在墳前這麼大張旗鼓地唱戲不是很合情理。管他呢!高興就好。橫豎是我自己的葬禮。當然是我怎麼高興怎麼來。被屈著身子當靠墊使的時候,居聽著滴滴答答的鍵盤聲就在想這事兒。連墳頭的供奉食品他都想好了。爸爸的冬菇水餃一盤,媽媽的辣椒炒辣椒,三當家親自下廚燉一鍋紅燒肉,小霍霍的柚子皮,還有小魚乾,嫂子做的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