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府的人把討債討到皇宮來的施子珩當皮球般踢來踢去,誰也沒給他一個確定答案,施子珩疏通銀子花了不少,臉色看了不少,連一個正眼也沒得著。
公公又說,施子珩費了好一番功夫,在全德樓宴請內務府大太監,酒宴上大太監拍胸口打包票,回了宮就不認人了。
“公公是宮裡的老人了,公公還沒見過敢討銀子討到宮裡的,碰到這種事情,只有皇商自認吃啞巴虧,宮裡哪個不是成精,施家一出了事,銀子早瓜分清楚了,這時來討舊債,豈不是要揭他們瘡,拆他們的牆?哪能給好臉色?”
喜公公又小心道,“這施少爺也忒有個性了,他只要說出王妃來,也不至於到處碰壁。”
施玥兒沉默半響才道,“請公公前去打點打點。”
施子珩多次鎩羽而歸,一句也不提及,從他不善的臉色可以猜到結果。幾日前上門來的林老爺,又上門一回,無果後,竟派人到京城的分店蹲點,見到客人就大吹大擂施家欠他大筆銀子,搞得生意壓根兒沒法做了。
公公回來後稟告說,“內務府的人知道施少爺是王妃的兄長,那態度就更奇怪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連公公也猜不出是個什麼態度。”
喜公公退下,施玥兒自個兒想了一會喜公公的話,就叫乞巧進來,替她梳妝。
乞巧聽了她的打算,有些吃驚,皇宮對她來說好比一個噩夢般的存在,習慣了聽從她的話,還是答應了。
“小姐為什麼不告訴姑爺一起回去?”
韓成敖?乞巧一說她才想起來,要是以往,韓成敖就像一塊千年牛皮癬,緊緊巴著她,剔也剔不掉,這人有本事在離開眼皮底的轉眼間生出事來,他呆的地方,定要看到她才肯安份守紀,一時見不到她或找不找她,就像不見了母狼的小狼般到處咆哮人,他這樣粘人,施玥兒真是無奈得緊,雖然大多數時間,施玥兒不怎麼搭理他,他也不介意,他的玩意多、鬼主意也多,十分能自得其樂。
這幾天她忙著對賬,就更加沒時間管他,他去了哪裡,她一向不過問,現在想起來,好像有兩天沒見過他的身影了?
乞巧嘀咕,從她的口氣總是肯接受他“姑爺”的身份了,“不知姑爺在忙什麼,整天神神秘秘的。”
想起玉仙樓我見猶憐的水仙姑娘,她停下手裡的梳子,淡淡一笑,“不過是發現新玩意了。”
梳好了頭,脫了輕便的衣裙,換了宮裝,出了大門,喜公公一早候著,只見施子珩抱著胸,沉默地低著頭,立在馬車旁,她只看了他一眼,匆匆上了馬車。
施子珩也跟著上來,她奇道,“你上來幹什麼?”
“你一個人去不安全。”
施子珩像是知道她要去哪裡,千年冰山的臉面無表情,吐出幾個字來,卻是一副打定主意的口氣。
她注意到他腰間硬硬的突出一塊,那是他從不離身的配劍,第一次碰到他的時候,她就是差點死在這劍下,他這樣說,她也不好說什麼了。
馬車駛出了大街,駛過繁華的集市,路過大片民宅,一路沉默終是尷尬,施玥兒看著外面的景物變幻,突然問,
“聽說你去過很多地方,去過最遠的是哪裡?”
施子珩像是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楞了一會才道,“落雁山。”
“落雁山?”她念著陌生的名詞。
“那裡是位於最北的山脈,據說北飛的大雁到此回頭,因此得名落雁,至今為什麼沒有大雁能飛過去,還是個未解之謎……”
施玥兒頭靠在靠墊上,靜默地聽,再令人嚮往的描述都激不起她的幻想,不過是一個個陌生的地名,沒有期待的地方,天涯海角都是流浪,哪裡都不是家。
施子珩說起他到過的地方難得的健談,神采熠熠,充滿侃侃而談的自信,沖淡不少灰暗的神色。
她不得不認施子珩也不是那麼討厭。
到了宮門,出示韓成敖的通關令牌,得以一路通暢無阻,施子珩不是宮裡人,自然不得入內,他在宮門下了車,馬車一路長驅直入。
宮裡的路她還是不熟悉,喜公公帶著他們,宮人認出喜公公,尊敬叫一聲“公公”,認出她的人並不多,暗暗打量她的眼裡有不易見的精芒。
先是去見了內務府大太監,大太監正在用飯,一聽是睿王妃到來,一口飯噴了出來,忙巴前巴後迎接。喜公公只提示幾句,大太監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叫人搬來賬冊,又叫來幾個太監,裝模作樣地查了一會,最後查出果真欠下施家一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