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劉禮赴楚國繼位就沒回過京都。時隔數載重逢,闕門氏似乎是要將這些年積壓的生疏感一次性彌合過來,問長問短,倍加親熱,好話說得連竇皇太后都不好意思聽了。
“蔓奴,蔓奴,莫誇矣!”竇太后叫著楚王太后的乳名,含笑數落。
楚王太后卻公然抗旨,猶自贊個不停,說著說著眼圈突然紅了:“從母,蔓奴身居彭城,每念及阿嬌受驚無語,皆憂心如焚。”
“數月前,知吾阿嬌復言如初,蔓奴內心之驚喜,不能言表。”講到後來,楚王太后都開始拜天:“萬幸,萬幸……祖宗保佑啊!”
阿嬌乖乖巧巧地正坐,一聲不吭。
竇太后十分平靜,時不時點個頭。
扯著侄女的手,看了又看誇了又誇,突然想起什麼,楚王太后大聲叫貼身侍女把東西拿上來。
“唯,太后。”跟王太后進皇宮的楚國宮人抬過個如普通箱子般大小的朱漆盒。六邊形,朱漆地,彩繪燙金,足足有一尺半高。
開啟饕餮環扣上的銅鎖,眾人才發現這是個大套盒,裡面包含各種形狀太小的漆盒,足有十多個。
楚國宮女小心地將一隻只內盒取出,開啟,呈放到竇太后駕前。每開一盒,就報出其內盛放飾物的名稱和材質:
“黃玉地升鸞佩一,應龍佩一,琥二。”
“桃紅玉鐲,成雙。”
“鑲雜寶金簪,三副。”
“黃玉地祥雲同心環,一。”
“翡玉地蛟龍簪,二。”
“周唐國黃金龍環,六;茜紅珠項飾,二。”
“西域紅玉髓約指,二。”
……聽了幾樣,竇太后就打斷了宮女的唱名,詢問道:“蔓奴,汝此……何意?”
阿嬌同樣疑惑地看著這位表姨母。
雖然不象珠寶商那樣能說個頭頭是道,但憑藉自幼在宮中寶物堆滾大的經驗,館陶翁主還是能輕易憑直覺判斷出這些首飾非但品相好、名貴非凡,有許多甚至是傳世的奇珍。
相比於竇太后祖孫的鄭重,闕門氏卻是輕輕巧巧,以一種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態度告訴皇太后姨母:這些啊,都出自楚王宮府庫;算幾代楚王積累珍藏的一部分。她看這些珠寶顏色鮮嫩,樣式花俏,正適合阿嬌這個年紀的青春少女佩戴,就收攏收攏,趁入京的機會給帶過來了。
“不妥……不妥!”竇太后想了想,緩緩搖頭,連道既然是楚王室的家傳,還是留給楚國的王宮女眷為好——阿嬌不是楚人,戴之不妥啊!
“何……不宜?從母?”楚王太后一挑眉,不管不顧地拿起桃紅色鐲子,強套在阿嬌手腕,有取過黃玉雲紋同心環,往表侄女腰間繫……
祖母都反對了,嬌嬌翁主當然不能接受,忙側身迴避:“王太后,從母,不可呀……”
王太后姨母卻虎起臉,大聲責怪:“阿嬌?豈不聞‘長者賜,不敢辭;禮也。’”
這下,阿嬌不敢反抗了,只能任由表姨母用一件件珍飾將她裝扮得珠光寶氣。
楚王太后還一邊忙活,一邊不服氣地哼哼——她為什麼不能這樣做?她憑什麼不能這樣做?現在,她是楚王宮的女主人了,王宮所藏所有,她樂意給誰就給誰!
再說了,她膝下沒親生女兒。
這些奇珍異寶不給可愛的阿嬌,難道還便宜了劉禮的那些庶女?或是晁錯的女兒?
“晁錯之女?楚王后?”阿嬌想起來了。這位表姨母的長子,娶的正是先御史大夫晁錯的女兒。
晁錯其人在吳楚之亂中被皇帝舅舅腰斬了,晁氏家族備受牽連,倒了大黴。
不過按華夏的傳統,嫁出去的女兒算夫家之人,所以晁姑娘逃過一劫;更是在公公平陸侯劉禮被提拔成楚王之後,雞犬升天地成了王太子妃。楚文王薨逝,又因著丈夫繼承王位做了楚國王后——令多少有女兒的京都貴門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竇太后聞言,好笑地連連搖頭:“蔓奴,蔓奴……”
阿嬌知道的僅限於浮表,竇皇太后卻深知內情。
當年,還是平陸侯夫人的楚王太后原本早打算好了給長子劉道聘妹妹家的姨甥女做兒媳,來個親上加親。沒想到平陸侯劉禮卻屬意晁錯的帝師地位和仕途前程,堅持搞政治聯姻。
對晁氏這個兒媳婦,楚王太后可以說是從來沒喜歡過——晁錯亡命後,更是連最起碼的面子情都不願維繫了。
以竇太后的立場,對晁錯的女兒當然不會有多少好感;現在聽闕門侄女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