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晚上扒那麼多地,顯然人數不會少。這種事,真的很難不遷怒。
宋希默默嘆了一口氣。連年天災,飢餓已經讓人面目全非了。
沈越打了電話過來。
留下穆允崢和小多看家收拾屋子,宋希開車帶著糖糕跑了一趟,把周阿姨接了過來。
沈越的日子也不好過。
縣裡捱餓的人多,底下治安就不太好,現在沈越做的最多的就是帶兵在縣城和臨近村鎮巡邏,每天營地裡只少少留幾個人看家。
於是,就有人打上了連隊的主意,成群結隊過去跪求糧食。往地上一坐就不走,連哭帶罵的,又都是老人小孩,留下看家的大兵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攆不走人,只好關了門隨他們去。
周阿姨就住在附近,自然也受到了牽連。砸門的,扒牆頭的,往院子裡扔石頭的,院牆上寫字的,門口倒垃圾的。周阿姨每天都提心吊膽的,即使沈越每天都安排一個人過去陪同,對著外面一群老人小孩也是沒辦法。今天攆走了,明天又來了。沒多久,周阿姨神經就開始衰弱了。
穆允崢把前院倒座房最東邊裡外兩間屋子收拾出來了。裡間蓋房子的時候留了煙道,可以盤炕,外間可以搭灶。兩間屋子都不大,住周阿姨一個人是足夠了。至於沈越,光棍一條,皮糙肉厚,有塊地方就能塞下了。
穆允崢幫著安置東西。
沈越蹲在院子裡抽著煙發呆,眼睛紅紅的。
宋希說:“過些日子弄些土坯找人盤炕。西邊兩間屋子和這邊一樣,到時一起盤上。”說著看了一眼糖糕。
糖糕愣愣地點了點頭,蹲在那裡跟沈越一起發呆。
宋希沒說什麼,回去幫周阿姨煎藥。大兵在前面忍著餓扛著槍保護百姓,百姓在後面折騰大兵親媽。大兵心裡是什麼滋味,也只有同樣曾經是大兵的兩個戰友知道了。
周阿姨受了驚,又上了年紀,暫時在東廂房北屋安頓下來以後就小病了一場。病好以後外院那邊炕也盤好了,東西也都收拾利索了,老太太就搬了過去。
沈越呆愣愣看著宋希,半晌,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宋希抬腳在他膝蓋上一踩,沈越才打了一點彎的膝蓋就彎不下去了,最後哇哇叫著跑走了。
十一畝地,活兒不少,宋希每天都要僱上三五個短工。短工是穆允崢挑的,三十多歲的漢子,正是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負擔最重的時候。
現在村裡僱人不管晚飯,宋希不好搞特殊,便也不管了,只是中午的饅頭又大了一些,打燴菜的時候堆得更尖了。宋希發現,那幾個漢子吃飯的時候最多夾一筷子燴菜嚐嚐味道,然後就蓋上飯盒蓋子裹幾層塑膠袋放了起來。幾天之後,那幾個漢子從帶回家的飯盒最底下翻出了好東西,有時是肥肥的肉塊子,有時是金燦燦的攤雞蛋,甚至有一次還翻出過整個的雞腿。幾人全都沉默著沒露出任何異樣,只是白天干活的時候更賣力了,主人家不催上幾次是不會停下休息的。
宋希感嘆:“我們家軍官就是能幹,會挑人,也鎮得住場子,來來去去這麼多做活的,就沒一個出么蛾子的。”村裡也有僱人幹活的,多多少少也都碰上過比較刺頭的,也鬧過幾次不大不小的矛盾。
聽到宋希開口,穆允崢板著臉走過去,屈膝,彎腰,低頭。
宋希就一口親了上去,親完看人不動,就又多親了兩口。
穆允崢滿足了,站直身體,出門繼續監工。
糖糕:“……”媽蛋,眼睛要被閃瞎了!當著“子嗣艱難”的大齡光棍秀恩愛,隊長你還能不能愉快地給人做大嫂了!
宋希看著糖糕,說:“臉色那麼難看,不舒服?”
糖糕打個哆嗦,趕緊否認:“沒,我舒服著呢,現在身體可好可好了,我覺得我渾身充滿了力量!”
宋希點點頭,說:“既然充滿了力量,那你去後院把小多從大棚上抱下來吧,憂鬱玩多了不好。”
糖糕整個人都僵硬了,聲音也僵硬了:“上回小多上秤稱了一下,有一百八十八斤。我覺得,我還是有一點點小柔弱。”
宋希搖搖頭:“那你殺只雞收拾了,晚上吃雞,我帶小多去山裡跑一跑。”
糖糕頓時就柔弱不起來了,衝進廚房摸了菜刀就往後院雞圈裡跑。那隻吊炸天的叼了他好幾口的肥得跑不動的大公雞,他已經瞄了很久了。
宋希踩著梯子把肥狗從溫室頂上抱下來,抱著進山了。
進了山,離了人群視線,一人一狗就放開步子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