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音拎著執壺出了重華宮。
看著灑落庭院的皎皎月華,青年忽然來了興致,穿過竹林小徑來到御花園。
隨意打量了一圈兒,慕容清音選了一棵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樹,縱身上樹,選了枝合適的枝幹,躺了下來。
樹幹粗壯得很,躺在上面,葉片將他遮的嚴嚴實實,若不認真尋找,根本發現不了樹上有個人。
只要慕容清音自己不願意出來,就算有人找了,都未必看得見他。
青年舒服地躺在樹上,對站在樹下的檮杌擺擺手,聲音帶笑:“你自己找地方玩去,這裡風景甚好,本王在這裡賞月。”
……杵在樹下的檮杌抬頭看看月亮,一臉茫然。
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就三十天一個輪迴嗎?
不過青年不問,應了一聲,消失在宮苑中。
清明時節難得沒有雨。
皓月當空,雲淡星稀。
慕容清音躺在樹上,感受著習習涼風,享受到了難得的寧靜。
三年來,他幾乎日日都在朝中與一幫老油子勾心鬥角。
慕容清音很多次都覺得,還不如和前世一樣,帶一群爪牙,直接給他們都砍了來得痛快。
什麼忠臣諍臣,都去死。
可是冷靜下來,看著那幾本嘔心瀝血的摺子,他又覺得慚愧。
縱然世界一個巨大的草臺班子,但是總有人在努力縫縫補補。
而他既然選擇了走這條路,就應該走下去。
至少,不能辜負了那些在努力縫補的人。
慕容清音喝了一口酒。
酒香清冽,一口下去,暖了他的血液,卻迷惑了他的感官。
月色皎潔,飄著一二白雲,閃著一二繁星。
慕容清音眯起眼睛,不知為何想到了容易。
初次相見,容易只有五歲,還是個孩子。
容昭將他丟下馬車,用以吸引追兵的目光。
瘦小的男孩赤著腳站在滿是屍體的官道上,一雙眼睛淚汪汪的。
他努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滾下來。
那樣倔強而又那樣無助。
慕容清音甚至在一個孩子眼中看到了他當時並不懂的眼神。
直到前世手滿鮮血,他才知道那種眼神,是絕望後的解脫。
一個孩子。
慕容清音順手將他撿起,放在自己的馬背上,帶出重圍。
後來,他便沒怎麼關心過那個孩子了。
他那時信任容昭,容昭不在意的,他也不在意。
如今想想,這孩子是前世容家唯一沒有傷害過他的人。
慕容清音難得良心發現,覺得以後需要對容易好一些。
青年一手執壺,一手隨意折了枝樹枝,孩子氣的拿在手裡把玩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壺酒一滴不剩。
慕容清音隨手將壺往樹下一丟。
嗯,才清明,天氣就熱起來了。
他想,隨手拆了頭髮。
價值連城的雙龍戲珠赤金冠被隨手丟開,也不怕摔壞了上面鴿子蛋大的南珠。
慕容清音只覺得渾身燥熱。
唔,容易這混小子,要的什麼酒?
喝的時候綿軟醇厚,怎麼喝完了,酒勁這麼厲害。
慕容清音暈暈乎乎的想,趕明兒還是要揍這小子一頓。
才幾歲,就敢喝後勁這麼足的酒!
幸好他給拿走了,否則小崽子還不得醉迷糊了!
緊隨著慕容清音離開的容易,轉眼就找不到慕容清音的蹤影了。
少年先去勤政殿沒找到人,又去了校軍場。
兩處都不見慕容清音時,少年嘆了口氣。
罷了,明日再和小皇叔說吧。
選妃是不可能選妃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選的。
容家的血脈充滿了罪孽,不配被延續。
何況,他心中已有神明,從此繁星隕落,唯有明月獨懸。
容易抬頭看著天空中皎潔的月色,神色溫柔。
“孫喜,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隨便走走。”容易溫聲說。
“可是皇上……”孫喜有些擔心,“天色太晚了。”
“不礙事,我就在宮裡走走。”容易笑著說,“你跟了我一天了,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孫喜瞭解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