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活於世,不是罪人,沒有汙了顧氏門風?
“沒有,當然沒有!”
海生回答得很堅決,並不僅僅是為了安慰、開導他,他自己真是這樣想的。
“天地有萬古,此身不再得。水無常形,載得萬物,你做對了,哥哥此前倒是想差了,不如你……”
困境前求死容易,逆境裡忍辱更難。
永安侯的寵,有幾分看重幾分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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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叔公,他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就寢前,長公主終於忍不住開口向駙馬詢問。
那老頭,她一直是不喜的,也猜不透。
人來瘋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老叔公看不上長公主,長公主同樣也看不上老叔公。
“怎麼了?”
任懷元不解,有什麼端倪嗎?
“他不會怪咱家錦言吧?”
裝著個高興樣!本宮就不信,有人願意聽說自己老了的話,他是個服老的人麼!
“不會!”
任懷元展顏一笑,他是瞭解叔叔的,我行我素慣了,連長公主都照樣甩臉子,哪裡會顧念錦言的面子?衛三他都照損不誤,哪裡會為了錦言掩飾真性情?
“他說好,自然就是真喜歡……今日還要多謝賢妻體諒。”
老叔公硬要昆哥兒媳婦給他做個不一樣的詩,一家人等著錦言想佳詞妙句,長公主亦陪著乾坐了好一會兒。居然沒有半點不耐。
“……夫妻本是一體……”
長公主被誇得有點忸怩,她其實是有點厭煩那老頭啦,只是任郎看重的,她無論再不耐。也得給任郎做臉面。
“倒是錦言這丫頭,古怪精靈,故事講得令人唏噓感嘆……”
還好她早些醒悟,不然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過,等到白了頭,將死之時,再悔之晚矣。
“賢妻所言及是……”
任懷元笑著,轉身抱住妻子將她壓在身下:“以往辜負的良辰美景,少不得要一一補上……”
他真心興奮。
嫡親的叔叔花甲大壽;
素來針鋒相對的傲嬌公主。雖受冷落依然平和大方;
妙語連珠才思泉湧的兒媳;
兒子麼,除了一件事,昆哥兒從未讓他失望過……
人生如此,方邁進正途。
莫到白頭空嘆息……
可憐白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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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府。
任家老大的書房。
“老三,子川媳婦到底講了些什麼。怎麼……”
任大郎呶呶嘴,沒出口的意思,哥幾個都明白,怎麼咱家老爺子忽然就高興了?早起時還指著他們的鼻子挨個罵了一遍。
老三就是陪在老叔公身邊待客的兒子。
“講了個故事,又給老爺子唸了首詞……”
老三也摸不著頭腦,換做他,過大壽的日子。聽了那樣的故事那樣的詞,非得鬱悶不可!
大喜的日子,說得多掃興!
他聽了都覺得悲涼,偏生老爺子若有所思後卻撫掌叫好,並無不快之色。
話說,自家這位老爺子。他是真心搞不懂滴……
“老三你真磨嘰!”
大嗓門的是老二:“趕緊的,說了什麼都倒出來,你搞不懂是你文墨不通,有人比你識字多……”
話不好聽,老三不以為意。二哥就是這個樣兒……
“她說……
‘話說有一位將軍,出生時家國已淪陷外族之手,朝廷正統偏安一隅。其祖父常帶他登高望遠,指畫山河,盼有一日可恢復山河。後外族苛政,民起而反之。少年英雄亦舉義軍,嘗曾率五十幾人奔襲數百里,在萬人敵營中將叛徒擒拿,又奔襲千里將其押至朝野之都,遊街三日斬首示眾……’
然後咱爹就撫掌讚歎‘好!真英雄也!’
‘這位將軍文韜武略,乃詩詞大家。但朝野被奸佞之臣把控,英雄不得用武之地,只輾轉於中下級文職。雖不得志,但他始終心懷豪邁……
您是想起頭感嘆,甚矣吾衰矣!還是收尾處加一句白髮生?’
子川媳婦開玩笑似的問父親,父親就答‘白髮生在最後,哪有少年就白頭的?’
‘將軍曾寫過一首詞,不知您是否喜歡……’
然後子川媳婦就說了首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