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了還去園子中游蕩,這不象是她平常的習慣。
“……夫人嫌熱,說去花園中走走,水蘇姑娘跟著……”
僕婦陪著小心,不敢看侯爺的臉色。
嫌熱?
她小日子過了,屋裡已經擺回冰釜了,以前從未嫌過熱,今日怎麼……夜裡暑氣消下,偶有微風,哪會熱到需要到園中乘涼了?
心靜自然涼,她素來心如水境,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
“……今日可有外客來訪?”
“回侯爺,沒有客人來拜訪夫人。”
有沒有外客她不知道,反正榴園沒來過客人。
……“可有外頭送進來的信件拜帖?”
永安侯有點悔意,早知就應該問過三福,這值夜的僕婦未必知道的詳細。
果然僕婦想了想,才不確定地回道:“……好象定國公府來過人……”
定國公府?百里嫂子?她會有什麼事?
心中著急,順著僕婦指點的方向往花園尋了過去,竟是一直尋到荷花塘邊才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站在池塘中間的曲橋之上,一動不動,纖細的背,站得筆直,她的丫鬟提著燈籠站在橋頭,一幅欲提步上前又不敢自作主張的侷促不安。
月光昏淡,有蛙鳴入耳,白日裡高挺卓約的荷葉荷花,在黑暗裡擠做形狀不甚分明的一團。偶有風過,傳來沙沙的聲響,竟有幾分張牙舞爪的猙獰。
聽到腳步聲,丫鬟驚慌地抬頭。沒想到來人是侯爺,她面帶意外,忙躬身行禮,尚未開口,便被永安侯制止,他壓低了聲音,指了指錦言:“夫人站多久了?”
水蘇也放低了聲音回答:“……來了就一直站在那兒,有半個多時辰了……”
夫人讓她在這裡等著,她不敢不聽,再說夫人也沒走遠。就在她視線可及範圍內。可是,這太反常了,往日這個時辰夫人早就寢了,哪裡會到後花園賞荷?再說晚上烏漆麻黑的,什麼也看不見。賞得什麼荷?
夫人自打走到那兒停下來,就一直站著,盯著荷塘看,半個多時辰一動不動。
這裡水草豐茂,蚊蟲特別多,她不停地來回跺腳揮趕,還被叮了好幾口。夫人一直不動,彷彿她那裡沒有蚊子……
水蘇再大條,也知道情況不對,偏夫人就帶了她一個,她既不能走開又不能不聽吩咐,擅自上前——
夫人素來溫和。要求很少,但若她開口吩咐了,就一定要照做的。
夫人讓她等著,她就只好原地等著。
盼著有人來解解圍,沒想到竟是侯爺。水蘇心裡高興,侯爺來了,夫人無論如何也是會給面子的。
“你先回去,這裡有本侯。”
一聽錦言站了半個多時辰,任昆的心象被捏了下,錐心地疼,丫鬟在這裡既不方便又沒什麼用,遂將水蘇打發走了。
他將帶來的燈籠掛在一旁的樹上,回身放重腳步向橋上走去……
從他出現起,錦言依舊站得筆挺,未曾搖晃半分,對他和水蘇的互動,毫無所知。
幾步衝過去,站在那人身側,探頭看過去,任昆心中大痛——
她竟在無聲地流淚!
淨白如瓷的臉上,淚痕明顯。大顆大顆的淚珠不停地滾落,沿著精緻的小下巴撲簌簌地落在衣襟上,洇染消失在藍色的絲綢織物中。
“怎麼了?!”
任昆心中大亂,伸臂一把就攬上她的肩頭,將她帶往自己的懷裡:“出什麼事了?有我在……”
他從未見小丫頭哭過,不管什麼時候,她都是笑眯眯的,到底出了什麼事,竟讓她難過到要揹著人掉眼淚?
驚慌中不知帕子放哪裡了,他舉了袖子去試她的眼淚:“別哭!有我呢,凡事有我!”
“侯爺……”
錦言沒想到是他,更沒想到自己一時的脆弱悲慟被他看到……
就著他的袖子胡亂抹了抹臉,努力將眼淚收了回去:“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休息?”
腳步微退,要從他的臂膀間閃開。
任昆見她有退縮之意,手上有力,不肯鬆開,盯著她再次沉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如果說在這之前,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事,在這一瞬間,看她孤零零站在黑暗中獨自流淚,他心痛得無以復加,疼惜間徹底洞察清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她之於自己的重要性。
……不捨得她難過,不想她有一點不高興……
想到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