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
連那綁在她身上的繩索也不見了,怎麼就睡著了呢?這樣也能睡著看來她真是鐵石心腸的人。
方塊玻璃後面儼然換了一番景象,房間裡多了不少人,一條人影一條人影靜默站著,唯一在移動的身影修長。
那修長的身影她再熟悉不過,修長的身影彎下腰,再起身時,臂彎處多了一個人,一個苗條的女人。
集中精神。
看清楚情況之後,苦笑。
南加州來的小姐想必此時此刻正在品嚐a選項所帶來的甜蜜滋味了,關於自己愛的男人許戈再清楚不過,他只看事實。
此時此刻,他心裡肯定在想: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死性不改,甚至於變本加厲。
緩慢移動著腳步,一步,一步——
再怎麼樣,她都想走到他面前,告訴他阿特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阿特別人誤會我我無所謂,但你不行。
站停在那個門口,看著他懷裡抱著一模一樣的女人從那個門口走出來,女人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此時此刻,她很想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生氣?憤怒?失望?在眾多的情緒裡有沒有一樣是信任。
那信任她所需要的不多,就五分鐘,就給她五分鐘解釋就好。
可是呵,她腦子嗡嗡的,頭痛得厲害,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去看,去分辨。
可是啊,她就是知道,此時此刻那道迎面而來的目光最宛如鋒利的劍。
不用再去問,答案已經清清楚楚了。
重重的力道撞得她連著退了幾步,腳步還沒站穩,她和他擦肩而過。
還是不甘心,伸手去抓住他襯衫衣襟。
迎上他的目光。
在那道目光中她瑟瑟發抖了起來,手無力垂落。
他的身影快速遠去,目光從他的後腦勺移動到擱在他腰間的那隻手上,那手的手腕遍佈傷痕,一看就是被用皮帶勒的。
慘然笑開,瘋女人,那個瘋女人。
呆站在那裡,不斷有腳步聲從她面前經過,跟在她身邊的是如影隨形的高雲雙。
高雲雙背後是那個房間,那個鑲有方塊玻璃的房間。
房間門板上貼著一具扭曲的軀體,一顆子彈穿過的軀體主人的頭顱,子彈所留下的彈孔就像是黑乎乎的洞。
順著那顆頭顱往下是黑色的身體,黑色的身體就只著一件褲子,開槍的人沒給他機會扣上釦子。
“高……高雲雙,有……有沒有煙……”抖動著嘴唇問著。
也許,抽一根菸會好點。
沒有應答,想必是對她把她困在地下室的事情耿耿於懷了。
咧開嘴:別……別……這樣,你看……我都,都遭受到……報應了。
還是沒有應答。
“高……”抬起頭,一呆,細細辨認眼前的這張臉:“方……方為其,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這裡?”
這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夜晚,怎麼連方為其也來了?出現在這裡的方為其也怪怪的。
“眼……眼鏡呢?”指著方為其的臉。
他靜靜凝望著她。
“方……方……”
“五金店老闆家的小女兒怎麼變成了小結巴了?”很溫柔的聲線。
呆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原來……
原來,方為其弄的熱可可特別好吃,原來,方為其的書呆子形象一開始就不讓她討厭,原來,融融午後可以毫無猜忌趴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都是有原因了。
如果這樣的時刻發生在別的時間裡頭,大約她會喜極而泣,可現在她太累了。
她有點想休息了。
頭擱在他肩膀上。
別來無恙,偷走哈桑家牛仔褲的聖殿士。
距離方為其幾個腳步遠的方位躺著一個人,一個穿著巴薩十號球衣的瘦小男人,奇怪的是原本紅藍條紋的球衣顏色變成了灰黑。
“我沒那麼壞。”盯著那件沾滿血跡的灰黑色球衣,她和他說。
“當然。”
“方為其,你知道嗎?我要撐在現在不容易。”她又說了一句。
在那個混沌的世界裡,有兩股力量在較量著,一股力量拼命的把她往裡面扯,一股力量把她往著外面的世界扯。
裡面的世界有什麼在等她不關心,但她對外面的世界還有所期待。
“我知道。”很溫暖的手在輕輕觸控著她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