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腳步踩在雪花上發出動聽的聲響,就這樣來到她的身後。
“你把外套忘了。”桃紅色的棉襖遞到她的面前。
怪不得她有點冷了呢,穿上棉襖,當耳朵傾聽到他想離開的聲音,抓住他的手:別走。
腳步再次踩在鬆鬆的雪花上,一步、兩步、第三步時她和他變成肩並肩站著,他們誰也沒有鬆開彼此的手。
他的掌心裡頭有她心裡所期盼的溫暖。
那溫暖是春暖花開時滲透進泥裡的雪水,冬天裡風吹來了從不知名的樹上掉落下來的種子,那種子在雪水的滋養下生根發芽,隨著第一縷春風的來到穿透了土地,在田野裡、在牆角下、在誰家的窗臺上、在半山腰、在懸崖峭壁……
那一個忽然間她彷彿是那穿透了泥土的枝椏,眨眼間長成了小小的大人模樣。
側過臉,不避諱眼眶裡的淚水,衝著他笑,一笑就帶動著眼角的肌肉,肌肉鬆開,眼眶再也盛不下淚水。
淚水伴隨著那聲“阿特”像初春裡的花骨朵。
他說過的,他親近的人在寫信給他時叫他“阿特”,他和她都悄悄的山盟海誓過了,以後長長的日子裡他們都會在一起,不是親近的人又是什麼?
從此以後,那個人要變成她的阿特了。
阿特,阿特,阿特,阿特——
“阿特,我現在很開心,因為,下雪了。”
那聲“阿特”讓一個死氣沉沉的符號驟然間跳出清一色的淡黃色紙面,變成了一個聲浪,熟悉而陌生。
也讓他如此的措不及防。
在他還叫許醇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叫做許戈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給他的印象是模糊的。
他見過她蹲在地上自己一個人玩,長長的鼻涕垂落快要到膝蓋時用力一吸,變魔術一般的鼻涕沒有了,這無意間見到這一幕讓他連續幾天喉嚨一直咯咯作響。
他也見過她把她手中油膩膩的零食送到那隻叫做“花花”的小狗的嘴上,等到小狗把她零食吃完之後,又若無其事把“花花”吃剩下粘在她手指上的芝麻舔得乾乾淨淨。
這一幕直接讓他把當天吃的東西都嘔出來。
半個小時之後,“花花”不見了,她漫山遍野的找,可她一直沒有找到她的“花花”。
之後,她宣佈以後再也不養小狗和小貓了,他為此鬆了一口氣,他可沒有那麼多的閒功夫去打發走那些小貓小狗。
他還曾經數次漠然站在角落的地方,看著她和高階級學生打架,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臉到了她嘴裡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梅姨,你都不知道我們學校的那些路有多討厭。”
關於那個叫做許戈的小女孩,他大致知道那是一個不管怎麼吃都不會長高的小不點兒,圓臉很愛笑。
每天早上起來一張臉都是紅撲撲的,笑起來眼睛就會往下彎,話很多永遠一副不知道人家憂愁的模樣。
與其說那是一個名字叫做“許戈”的小不點,倒不如說那是大人們刻意打造出來的娃娃,模樣可愛,毫無攻擊力。
不過這款娃娃比櫥窗裡擺著的還要多出幾樣功能,那些功能看在大人們眼裡就變成了一種成就。
他們沾沾自喜著:我對她的保護是對的,你看,她看起來多麼的無邪天真。
那款叫“許戈”的娃娃多起來的幾樣功能看在大人們眼中是有趣的,可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一種類似於神神叨叨的噪音,偶爾會讓他有種關掉噪音的衝動。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對那款叫做“許戈”的娃娃也許在多年後遇見時,會心不在焉想“嗯,小娃娃換了一身衣服變成大娃娃了。”
那天晚上,當他看到她一身的血,就那樣安靜躺在樹林裡,長長的頭髮被掩埋在沙子裡。
抱起她時他感覺那是他從水裡撈起的一具屍體,一具曾經擁有過生命的屍體,曾經活生生過,會偷偷的幫整理落在他鞋裡的沙子,會把他的機車擦得錚亮錚亮的。
原來,那款叫“許戈”的娃娃也擁有著人類受傷時的徵兆。
撈起她時,一手的血。
把她背上身上狂奔,背上的重量越輕盈他的腳步就越為沉重,她是多少歲來著?十歲?十一歲?十二歲?十三歲?
“許醇,再過幾天就是我十二歲的生日了,你得送我禮物,聽到沒有。”不知時日的某天,她曾經這樣大聲說過這樣的話。
十二歲?汗流浹揹著。
二零零二年,耶路撒冷最寒冷的一月份,鵝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