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似乎經歷了漫長的一世。可一輩子再漫長,也終有結束的時候。蹙了蹙眉,墨恩艱難抬手略作遮擋,微微睜開惺忪雙眼,依稀辨出處於李慕兒身後的混亂戰局。
汪直被幾個西河派弟子拖住了手腳,卻還不忘頻頻向他張望。
對不起了義父,以後怕是不能再守護你了……他模糊地想,欲再看清楚些,但陽光刺眼,且體內痛意和無力陣陣襲來,昏昏沉沉地,連抬起眼瞼都成了困難的事。
“慕兒……”是她麼?他弱弱地開口,“今日一役,若是你勝,義父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年事已高,再難東山再起,你能不能答應我,就此放過他?”
“好。”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李慕兒夾著淚意,斷然應道。
聽聞此言,墨恩撥出了一口長氣。血汗沾衣,寒意徹骨。他覺得冷,繼而隱隱約約地品出了此生的荒涼與孤寂,不由伸手向那頭頂光源處,像是欲抓住那團橙黃的暖色。
可是他抓不住,手臂頹然跌落,他知道,陷於兩難之間太久,他已經很累很累,累到兩邊都快要抓不住。
是時候該休息了。
“以我一死,換你兩清,不虧……不虧……”
“墨恩……”
感受到肩頭的安靜,李慕兒忍不住又輕喚了聲,這一回卻再也沒能得到回應。
墨恩死了,他死了,他死在了李家的劍下,死在了他義父的“劍”下……
“墨恩……”直到這一刻,李慕兒才開始不可抑制地哭出了聲來,這哭聲悽悽慘慘,壓抑著諸多的感情,低沉沙啞,淹沒在周遭一片打打殺殺中。
“墨恩你醒醒,我和你的賬還沒有算完,哪裡來的兩清?”她將頭抵在墨恩肩頭,咬牙切齒憤憤說道,“我與你之間,何來兩清!”
話畢一個抬頭,對著他肩頭狠狠地咬了下去!
正如當日他咬她那樣……
“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到底該誰與誰說?
☆、第三五六章 孰勝孰負
戰局並沒有因為墨恩的逝去而停止。李慕兒抬眼,便只看見刀光劍舞的畫面,以及汪直泛著血紅,惡狠狠瞪著她的雙眸。
今日一役,若是她勝了,軍械必定再不會落在汪直手中。可是汪直要起事,除了這些武器,更重要的應當是軍馬才對。除了未能收服的西河派,他必定還隱藏著大批軍馬。
所以,雖然如今西河派依靠武藝高超還能佔得上風,可孰勝孰負,猶未可知。
正當李慕兒有這樣的覺悟時,便看見大批兵士突然湧上山來,如同一條條巨蛇,頃刻間佔據了整座山頭。
局勢忽然顛倒,眼看著圍著汪直的幾個弟子被一一逼退,李慕兒不得不先放下墨恩的屍體,站起身來。
殺雞焉用牛刀?顯然汪直也因為墨恩的死慌了陣腳,居然自曝軍隊,搬出了最後一枚棋子。李慕兒不禁冷笑,道:“公公好大的氣派,今日若能用兵拿下我等區區西河派幾個小人物,江湖之上,你雨化田的盛名定能節節高升!他日什麼東河派南河派北河派,都將效忠於你,助你圓這宏圖大業!可是你莫要忘了,除非你屠盡西河派,否則我西河派三千派眾,必與你勢不兩立!”
“好大的口氣!”汪直尚沉浸在痛失義子的悲痛中,經她這一激,眸色更深,揮鞭就要往她這兒來!
“主公小心,莫中了她的計!”
“哼,”李慕兒猛地抬腳踢起墨恩掉落的龍劍,揮劍接過汪直一招,繼續諷刺道,“我能殺了你最器重的義子墨恩,便也能殺了你這個陰陽怪氣的老不死!”
汪直武功高強,當年上戰場與蒙古韃子廝殺尚不曾敗,怎會輸給功力不過一半的李慕兒?又一鞭狠狠甩下,李慕兒躲閃不及,硬生生接了下來,嘴角頓時被震出鮮血,滴滴跌落在地上。
觀察著汪直的神色,李慕兒不顧腹腔似要撕裂的疼痛,仗劍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公公把武器埋在此地,那麼又將軍馬藏於何地?軍馬需要操練,必定在一個寬闊之地。這會兒他們能如此火速地趕到,說明,就在附近?”
汪直的眼神明顯一驚,猛又收鞭重新揮出。這一鞭捲住了李慕兒的龍劍,狠狠將不肯放手的她帶在空中轉了幾圈,甩在了地上。李慕兒疼得呲牙,卻不忘接著試探:“看來在下說對了?這附近能容公公操兵練馬的……難道……是皇陵?”
這一番猜測與反問再次惹怒了汪直,又是一鞭甩來,李慕兒冷冷一笑,翻滾在側閃開,旋即滾到了墨恩屍體旁,衝汪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