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老年人一樣。 32在焦春水兩歲多時, 楊柳忽然有一天說左眼看不清東西。楊柳本身近視度數比較深, 焦誓以為她近視惡化,打算帶她去眼科看病。家裡只有一部車,就是焦晴山當年給陳倩的那部車, 此前焦誓往返廈城, 是他在開。陳倩創業之後, 車一直是陳倩在使用。那天楊柳眼睛不舒服,焦誓抱著焦春水, 帶著母親在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計程車, 於是打了個電話給陳倩,問她能不能把車開回來,送楊柳去一趟醫院。陳倩的店鋪離家並不太遠, 那個時候已經請了一名店員,她的時間是自由的,即便如此,她也很少回家。“我這裡忙,你自己打車。”陳倩在電話那頭冷淡地說。“已經等了一個小時都沒車。”“那你們走路去醫院吧,反正不遠。”陳倩說完, 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楊柳適才等車時說她的眼睛是有一邊完全看不見了, 走路時都會摔倒。焦誓不敢大意, 不敢拖著母親和女兒在街邊走,醫院雖近, 也要步行二三十分鐘。焦誓電召的車終於在等了一個小時後來了,他把楊柳扶上車, 焦春水摟著他的脖子,爸爸爸爸叫個不停,無憂無慮地,咯咯笑起來。他陷入計程車的座位當中,天地都隔絕在了外邊,他捧著女兒的小臉,不知為什麼悲從中來。楊柳的眼睛並非近視加重,而是糖尿病視網膜病變所致的出血,無藥可治。也就是那個時候,焦誓才知道他的母親楊柳,一直在用一種慢性自殺的方式過日子——她欺騙焦誓她在用藥,其實她根本沒有吃藥,她從來沒有控制飲食,卻告訴焦誓她在控制飲食。他們從眼科到了內分泌科。醫生建議楊柳住院,楊柳想說不,焦誓對她說:“媽,我求你,你不治病,春水怎麼辦?”“春水誰都可以帶。”楊柳竟然這樣說。“那我馬上把春水送走,你願意嗎?”焦誓說。楊柳終於同意住院了。丈夫走後,她度日如年,如非焦春水給她帶來一些慰藉,人世早已了無牽掛。可惜治療得太晚了。楊柳的併發症已經出現了很多,不僅眼底有問題,已導致單目失明,周圍的神經亦已經出現病變,她的手和足都像套在手套中一樣,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熱,每日好像有千萬螞蟻鑽心在爬。楊柳從來不說她的症狀,她難受了,也當作無事發生。焦誓心想:她是否把疾病的痛苦當作人世最後的懲罰,懲罰她獨自存活。她是不是自認為越是痛苦,她越可以走得毫不留戀、心安理得。楊柳住院,陳倩一次也沒來看過。剛好是暑假,焦誓白天帶著焦春水,一日三餐煮好給楊柳送過去。陳倩如同過去一般深夜才回,有時乾脆夜不歸宿。早晨倒是起得晚,逗弄一會兒焦春水,又去店鋪裡了。焦誓對她說起楊柳住院,她只是說:“哦,反正你暑假在家看孩子。”家裡所有的開支都是焦誓負責,母親住院後難免有些捉襟見肘。他對陳倩說:“媽住院的押金交了三千,我這個月的工資用完了,你那兒有沒有錢?”焦誓這句話問得面紅耳赤,他從不向陳倩拿錢,陳倩也從來不往家裡拿錢,甚至陳倩每個月還要像以前那樣管他要一些錢。她的生意到底怎麼樣,誰都不知道。“我還欠人錢呢。”陳倩看都不看焦誓,說,“週轉不過來。沒錢你找你同事借一借吧。”她說到這個份上,焦誓也不好再說什麼,楊柳的醫保在廈城,異地不能結算,只能出院後再拿去報銷,報銷比例還比較低,住院用多少,都是自己先掏錢。可能怎麼辦呢?陳倩一樣買奢侈品,比在廈城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同事告訴他,陳倩的包一個需要一萬多元,還驚呼他為大款——他怎麼拉得下臉去找同事借錢?幾千塊錢並非難事,楊柳還有少量存款,只是焦誓覺得自己非常沒用,母親病了,他拿不出錢,還需要她自己負擔。也許是楊柳看出焦誓的窘境,直接把□□給了焦誓,告訴他賬號密碼,說裡邊有定期兩萬存款,可以提前取出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