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媽媽呢?”
“你媽她臨時調班,來不了,讓我過來。”左玲停下車,問她,“我來晚了,是不是耽誤你晚自習了?”
左漁笑笑,搖搖頭:“沒哦,今天晚上是元旦晚會,不用晚自習。”
左玲給她遞來一支藥膏:“拿著,記得按時塗藥,這個預防疤痕的效果很好。”
左漁接過,又聽見她說:“讓我瞧瞧你的臉。”
左玲扶著她的下巴,拉下她的口罩,一臉心疼:“我媽可真夠迷信的,被人騙了還算輕的,萬一把你的臉毀了,那才是後悔一輩子的事。”
不久前的週日中午,左漁正在家裡寫作業,奶奶突然從市集回來,說是市集上來了一位雲遊四海的面相大師,今天恰巧來到恫山“點痣改運”,附近很多鄰居都帶著孩子去了,奶奶也要帶著左漁一起去。
左漁臉上其實沒什麼痣,有幾個也是淺淺的那種,不認真看幾乎看不出來,但是大師捧著她那張臉,說她長得這麼一張美人臉蛋,卻有大災。奶奶一聽急了,連忙問有沒有解決辦法,大師便說用他的藥水,點掉會產生厄運的痣,改變面相就能一生順遂。
奶奶聽見,就把左漁按在了小板凳上。
“不過我看著還好,過段時間應該就能掉痂,”左玲指著她嘴角,“就這一塊最明顯,希望到時候別留疤。”
左漁點了點頭,送走小姑後把藥膏揣兜裡,掉頭就往教室跑。
她好像遲了,晚會七點開始,老師安排他們六點四十五集合,還要搬凳子。
這是二零一三年的最後一天,十二月三十一號。正值冬季,夜空低垂,天上掛著寥寥幾顆星。
她邊爬樓梯邊往對面看,身著校服的高中生統一搬著凳子,正依次往操場的方向走。室外的氣溫很低,還颳起了風,但這一點也沒有降低大家的熱情,難得有一天不用上晚自習,大家臉上都掛著笑容,一路有說有笑的。
左漁迅速回到教室,搬起自己的椅子,爭取趕上自己班級的隊伍。
從教學樓裡出來,凜冽的寒風吹起左漁耳邊的碎髮,涼意順著她的脖頸鑽進校服內側,她悄悄縮了縮肩膀,一抬頭,望見同桌秋搖正回頭尋她,左漁歪了歪頭以示回應。
她來得晚了,只能跟在隊伍的最後。
晚會舞臺被安排在操場旁邊的臺階上,臺階有數十級,沿著臺階往上是一道通往後山的大門,大門前有一片空曠的地,是個天然的舞臺。
暗紅色的幕布將大門擋住,在燈光的照映下,正中央懸掛的舞臺標語格外醒目。
-2014啟航·知行高中·迎新年元旦狂歡會-
高一那邊的班級已經整齊排列坐好了,一張凳子挨著一張凳子,各班的帶隊老師正沿著隊伍間的過道來回檢查紀律。
從左至右,各班依次排開,大半個操場都被人群佔據,各個班級陸陸續續坐好。左漁所在的高二(6)班被安排在舞臺的正中央,佔據了觀眾席的最佳視角,她跟在全班的末尾放下凳子。
夜裡人頭烏泱泱的,左漁本就不算高,又坐在最後一排,要抻長了脖子才能看到舞臺上的情況。她剛坐下沒多久,舞臺的燈光便暗了下來,隨後有主持人上臺,說了幾句場面話後晚會就算正式開始了。
今晚表演的節目於大半個月前就定下來了,除了唱歌跳舞,還有詩朗誦。
開場就是高一新生朗誦海子的《日記》——
“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我今夜只有戈壁
……
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臺上站了六個學生,三男三女一字排開,字正腔圓、感情充沛地吟詠,左漁雙手擺在膝蓋上,正聽著,後面緊接著多了個人,影子落在她旁邊拉出長長一條。
在那道影子坐下的同時,左漁很明顯感覺到他撞到了自己的椅子。
因著這動靜,左漁回了頭。
在她轉身的同時,後面的少年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也猛地抬頭。
他的目光透過下壓的鴨舌帽簷落在她臉上,直白而銳利。
左漁有那麼幾秒怔了怔。
凜冬時節,少年只著一件單薄的校服,懶洋洋地後仰在椅背上,一手垂著,另一手抄兜。他的膚色很白,手背青筋明顯,肌肉線條賁張緊實,左腿屈起,另一條腿卡在她凳子下方那道橫槓上。
黑色的鴨舌帽將他大半張臉都遮住,卻依舊壓不住他冷戾的氣息。
左漁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