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河流旁有一草堂,蒼松雅樹環繞,環境清幽,與周圍的環境既有著不可協調的矛盾,但是又有一種天然而成的韻律自然之美。
一人獨坐堂中,兩臂依榻上,目視前方,似乎小橋上發生的一切與他毫無關聯。
“匆匆一世生,怎就這麼多煩惱呢?”草堂中坐著一個老人,老人身前擺放著一古樸七絃琴。
古琴依鳳形而制,三尺六寸五,象徵一年三百六十五,代表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琴面硃色,七根絲絃架在上好硬木嶽山之上,琴面邊緣還有十三棵琴徽,琴名水雲。
老人身穿淺褐色的麻布衣服2c白髮燃眉,面板粗糙但並不褶皺,深深凹下去的眼眶裡是一雙深邃的宛若虛空的眼眸,眼睛裡只有黑暗,好似亙古長久的時空隧道,荒涼與沉寂。
如果沒有草堂外的小橋人影,這裡或許真的可算得上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了,即使河流是黑色的,大地是荒涼,天空是昏暗沉默的。
老人看著前方的青翠蒼松,眼裡有著濃濃的不解:“你們為何總是這般沉默?我看了你們這麼多年,為什麼你們從未衰老?”
兀的,老人來到蒼松旁,蒼松極為高大,樹皮上寫滿了滄桑的痕跡,但是並不顯得衰老。對於樹木來說,如果沒有外來的傷害便代表著它擁有無限久遠的生命。
可事實告訴我們,這種幸福的機遇可望而不可求。就像現在,老人將那雙略顯灰色的手放在蒼松的樹皮上,沒有什麼徵兆,這顆存在了上萬年的奇蹟變化為了灰飛,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老人看著老樹之前紮根的地方,一個深坑,似乎提醒著他原來這裡有一個生命,只是現在已經消失不見。
老人很孤苦,任何知道他一生的人都會知道。他沒有朋友,因為所有人都恐懼他,只因他是死神。
也許並不是別人不願,而是死神認為他並不需要。在他擁有了無限生命後,他學會了恐懼。人間凡人恐懼他,他也恐懼自己,他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妖怪。性格詭譎多變,喜怒哀樂的種種似乎都消逝不見,所遺留下來的只有熟視無睹,他認為這是死亡主宰必備的素質。
老人一揮淺褐色的長袖,眼前的蒼松全部消失不見,只有一個個深坑,還有前方無盡的荒涼大地與無盡的黑色世界。
老人轉身看向河流之上的那座橋,眼神依舊平靜,面容沉和,嘴角卻有一抹譏諷之色。
老人沒有說什麼,而是徑直回到草堂之中坐下,他要彈琴。
每逢孤獨、心情起伏不定,快要步入煩惱暴躁的時候,老人都要彈琴,也許只有彈琴能讓他的心稍微平復一些。
隨著悠長寧靜的琴音響起,老人似乎有那麼一點平靜的感覺,但是也只能到這裡,這次他卻無法平靜了。
橋上還是嘈雜一片,一群群的人來人往,他們順著小橋走下,擺成一條長長的道路,這條路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人的走動。
老人走到橋邊,雙手揹負在身後,看著橋上的人影,竟然有著一點羨慕的味道。
再看向他們走過的那條道路,心中更是有著一股羨慕之情,當然還有悲涼的感覺。老人不哭,因為他的很高傲,死神怎會有眼淚?
世人皆認為長生是福,但是又有誰能夠洞徹其間的悲涼?所以死神從來就沒有高看過他們,即使他曾經也是人。
一個死神,世人眼中的魔鬼,自己心目中的妖怪。
一個人的世界總會有孤獨的身影,即便有蒼松雅樹、草堂古琴。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新生還是沉淪?(二)
老人蕭索的走回草堂,不再理會橋上橋下、人間冥河的所有所有。坐在古琴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就這樣直直的望著琴絃發呆。
眼神空洞而缺乏生命的光彩,看著薄若蟬翼的琴絃,看著琴絃之下的古老琴身,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身而為人時的生機勃勃與昂揚威武。
突然,老人像是感覺到什麼。瞬間來到石橋旁邊,只見石橋上空若隱若現著七彩之光,那些鬼魂竟然也都能夠停下腳步看著頭頂之上的奇異景象。
七彩之光裡模糊的可以看到一個嬰兒,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老人知道。
老人不說,但是那劇烈起伏的胸膛告訴別人他的激動。
終於,場景清晰地出現在老人眼前,一個簡陋的屋子裡,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病入膏肓的白髮蒼蒼的耄耋老人,他的旁邊有一個胖嘟嘟的嬰兒。
站在石橋旁的老人望著遠方無盡的人流深深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