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親自捧了杯茶,放到了鄒和蕭明哲手邊。
“哦……”鄒和蕭明哲半晌才從練兵記錄上回過神,看看與往常一樣鎮定自若的文天祥,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二人自勤王以來,身經百戰,自詡知兵,百敗不過是因為時運不濟。經過這十天來的打擊,終於有一點點明白,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時運,而是人,包括士兵和將領的素質。
“李恆和張弘範用兵手段,還高出這很多啊!”文天祥坐到了鄒對面,話語中帶著一絲嘆息,“一年來,大宋名將俱已凋零,我輩想重整舊日山河,路還甚遠……”
“丞相,末將明白了,今後努力苦練,不辜負了丞相這番心思就是。”蕭明哲放下練兵記錄,翻身拜倒。如今他身上,驕傲之氣暫時被磨礪乾淨,剩下的只是一心一意的求知渴望。
第三章選擇(6)
“末將自請降職,到第二標去重新接受訓練。”鄒見蕭明哲拜倒,跟著跪了下去。他是文天祥的副手,軍中第二號人物。可經歷了這幾天的訓練,鄒突然醒悟到,以目前自己的本領,很難當得起這個大任。他是個氣度恢宏的漢子,明白了自己能力有限,馬上想到的是把破虜軍第一標主帥的位子讓給有能力者。
“起來吧,二位忘了我教的軍禮了嗎?鎧甲在身,跪起來麻煩。況且我希望咱破虜軍男兒,不對任何人卑躬屈膝。”文天祥伸手相攙,訓練的目的,是讓眾將積累經驗,而不是怪罪某個人。
“是!”鄒、蕭二人領命,站直了身體,併攏右手五指,放掌於耳前,給文天祥行了個標準的破虜軍軍禮。
文天祥鄭重地給二人回禮,指引二人,來到參謀鋪好的沙盤前。沙盤對鄒、蕭二人已經不算是新鮮玩意,文天祥在甦醒後第二天即命人開始製作。如今幕僚們制起沙盤來動作迅速,參考陳子敬弄來的地圖,片刻之間就可以堆出百丈嶺附近一地全貌,連溪流、山澗都清清楚楚。
“練兵不是為了挑錯,降職的事情,休要再提,”文天祥指著沙盤,低低地說,“練兵的事,有急有緩,現在,我們需要以戰代練。”
“丞相的意思,我們要出擊?”鄒遲疑地問,文天祥的心思,他有些摸不透。
文天祥點點頭,把手指放到了百丈嶺南方:“是要出擊,打幾個小仗,一方面鍛鍊將士們的作戰經驗,另一方面,積小勝為大捷。”
“積小勝為大勝,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八路軍的戰略思維,在文天祥的腦子裡盤旋環繞。他的心思,隨著戰略部署的下達,飛回了文忠所在的年代。
蒙古侵略者也好,日本侵略者也罷,對於華夏古國而言,都是侵略者。縱使蒙古後來成為中國的一部分,但在這個時代,他們卻是敵國,需要採用對付日本侵略者的手段來對付。
文天祥至今接受不了,文忠記憶中那些階級的論調。但他卻漸漸明白,自己在守衛什麼。如果蒙古將來畢竟要融和成華夏的一部分,那麼,自己此時作戰的全部意義就不是在守衛大宋王朝,而是在守衛一種文明。讓這個柔弱卻充滿溫情的文明在劇烈的民族融和過程中,得以蔓延下去。讓民族與民族之間的融和,不再以炎黃子孫的熱血為代價。
此戰結束,將不再有一個民族整體上成為別人的奴隸。不知這個信念,與聖人的千秋正義相差多少。儘管聖人的子孫已經接受了忽必烈的冊封,但華夏的膝蓋,卻不應隨著一個理念的屈服而跪倒。
這是一種堅持,不會隨時空的不同而改變。無論一個個征服者挑著什麼大旗,刀尖上滴多少血。
文天祥思索著,勾畫著,一個戰役的雛形,在沙盤上慢慢展開……
(二)
福建宣慰副使黃去疾縮在皮袍子裡,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在亂世中,做一個擇主而侍的臣子很難。縱使像黃去疾這樣自詡為善於審時度勢者,有時候內心深處也很迷茫。當年他靠拍賈似道的馬屁官運亨通。賈似道倒臺後,他又憑藉敏銳的政治嗅覺投靠了陳宜中。雖然作為一個兼職武將,他黃某人屢戰屢敗,但這不妨礙他一路加官晉爵。
如果不是遇上了文天祥,憑藉當年的升官速度,黃去疾可以保證自己在大宋滅亡之前,能升到樞密副使,以副丞相的身份體面地投降北元,慷慨的大元皇帝忽必烈肯定會授予他與丞相相當的文職。雖然大元初立,十來個丞相封得有點多,但畢竟掛著丞相的名號,可以光宗耀祖。
可自從遇到文天祥後,一切機會都被這個倔強的書生攪了。他居然要求自己帶著軍隊北上抗敵。元軍是那麼好惹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