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幾人見了,也就通通明白這位才回府的寧家三小姐在老夫人心中是個什麼位置了。高門大戶裡最不缺眼皮子淺的人,前幾日見寧溪光半死不活,便好些人以為老夫人待她也上心不了幾日,因此伺候什麼也就怠慢了許多。而老夫人從剛才的事中其實看出了端倪,她這是給央央兒吃了定心丸不假,也是叫底下人往後要敬著她這個才剛從外頭接回來的三孫女。緊接著她轉念又想到,今日這事何嘗不是因為央央兒身邊沒個忠心人護著的緣故。所以等聽溪光輕聲細氣的問盼蘭下落時,也就索性鬆口放了這丫頭,“明日我再挑幾個丫鬟照顧你。”盼蘭因著那日府元巷的事被責罰,她是親眼見著溪光忽然倒在地上的,後來又聽說三小姐好不了了,她在柴房裡也是懊悔得不成。總覺得是自己辦事不利,才會連累了小姐,恨不能以死謝罪。誰想忽的被人從柴房裡帶去了海棠春塢,直至見了寧溪光的面,才敢相信這是真的。彼時浩浩湯湯的一群人已經簇擁著老夫人離開了,屋中只有她二人在。“小姐!”盼蘭想也沒多想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哭了起來。溪光下床扶她起來,“哭、哭哭哭什麼!又沒、沒有死!”她也是高興壞了,此刻屋中沒有旁人也就有些得意忘形,半點不忌諱結巴了。要知道她本來就是個小話嘮,寄居在玉枕頭時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同自己說話來解悶,而到了這副身子裡要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擠”,真是憋死她了!盼蘭被她輕鬆愉悅的情緒感染,“噗嗤”笑了起來,心有餘悸道:“嚇死奴婢了。”“才不會、會會死!”溪光心想她的魂魄來去自由,即便寧家三小姐這身子呆不成了,大不了還是回玉枕。呸呸呸!她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才不會回玉枕。現在那塊玉枕說不定還在裴溯的手裡頭,她要是再回去不是自尋死路?轉念,溪光愁眉不展了起來。這種事……其實真是說不準,萬一就跟上次一樣不受她控制的回去了呢?忽然間,溪光有了危機感,她覺得自己……處境很不安全。如何保證自己再不會回到玉枕,溪光覺得自己須得好好合計合計。誰想過了三四日,也沒有絲毫頭緒,倒是許思嬌被褫奪郡主封號的訊息傳遍了京城。皇帝當面叱責許閣老家教不嚴,責令他回去好生管教家中晚輩。許轉眼到了二月十五,老夫人要去京郊的應覺寺燒香還願,溪光自然也是要跟著一塊去的,同行的還有大房的夫人嚴氏。寧府的女眷本就不算多,二小姐寧檀在女學讀書,前幾日老夫人辦壽回來過後就又回去了。而三夫人因著寧梔也頗覺得顏面掃地,已經連著多日都告了病,也就更不會一同寺廟去進香了。每月初一、十五都是應覺寺最熱鬧的時候,馬車到了前山山門就必須要停住再不能往前了。不過寧府每年添不少香油,寺中單獨留了廂房出來。眾人一道上了香,老夫人依照慣例就要偏殿靜心禮佛,知客僧帶了餘下的人去廂房歇息。廂房並不算大,裡頭所能做的事不外乎喝茶吃素點。溪光坐在大夫人嚴氏的下手位,小口小口的抿著茶打發時辰,忍不住偷偷打量身側的嚴氏。嚴氏今日一襲深藍色福字紋滾銀邊緞面對襟褙子,手腕間帶了一對雙鳳戲牡丹銀鐲,她此刻只垂著眉喝茶,姿態優雅。這幾日早上溪光去老夫人那請安,也總能碰見嚴氏,可兩人多說過的話加起來也不過就那麼幾句。這也就是溪光此刻頗覺有些尷尬的地方了,她同嚴氏半生不熟,眼下共處一室,閒聊不是不閒聊也不是。溪光舉棋不定,因而時不時就用餘光偷看嚴氏那邊,誰料卻真招來了嚴氏的側目。“……”溪光心虛,只好順勢甜甜一笑,軟軟的喊了聲:“伯母。”這嚴氏其實最是穩重沉悶的性子,對溪光也只是尋常長輩的愛護,並不過分親熱。她哪裡會猜不到小姑娘的心思,也不拘束她,只道:“這寺裡有幾株紅梅不錯,老夫人最是喜歡,三姑娘不妨趁著這會功夫去折幾枝來。我讓木蓮帶你過去。”木蓮是嚴氏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跟著嚴氏見過不場場面,京城裡的貴人也認識個七八成。嚴氏是不放心溪光,這才叫了自己相信的人去照料。今日人多,到底是穩妥些為好。應覺寺最好的幾棵紅梅長在後山,這地兒是不準尋常香客來的,比起前殿清淨了不少。因著背陰,不少地方還殘存著雪白的積雪,掉落的花瓣落在上頭,跟血滴一樣鮮紅奪目。溪光圍著轉了一圈,看不上底下的梅枝,踮著腳要折高處的。可她身量還未長開,蹦蹦跳跳了許久竟是一根都沒折下來。溪□□喘吁吁的捂著胸口勻氣兒,又指了指上頭,神情可憐的向木蓮求助。“三小姐等著,奴婢跟您搬張凳子。”說完,她又對陪著一塊來的盼蘭囑咐:“我去去就來,你陪著三小姐不要走開了。”盼蘭點頭,她可不敢再叫小姐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了。然而等她目送了人離開,轉過頭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