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母生下次子後健康每況愈下,貧窮的他們,根本請不起醫生。那些標榜著“正義”、“仁慈”的聖職者,也從未伸出過援手,一次次趕走苦苦哀求的父親。甚至在神殿擴建途中,拆毀了他們賴以為生的家。飢寒交迫的母親當晚就嚥氣,絕望的父親衝進黑暗,一去不回。兄弟倆抱著母親的屍體哭了一夜,次日被以縱火犯之子的身份帶到法場。而審判他們父親的監察長,就叫菲那斯凱爾登
安東並不恨養父,他是按照王國的律法行事,但是他不能原諒他將弟弟送進神殿。繆恩那時才六歲,衝動下向祭師長的馬車丟了石頭,這是等同瀆神的舉動。對方事後要求菲那斯交出罪犯之子,帶回去“嚴加管教”。秉性剛直的菲那斯二話不說答應,卻沒想到他在貴族圈得罪了多少人,這些人的子弟又會如何欺凌一個貧民出生的小孩。繆恩也是個硬骨頭,一直沒向兄姐求助。直到他十二歲時和一幫高年級同學打架,摔破頭被送出神殿,安東才發現弟弟身上有多少傷口。
“既然繆恩醒了,你也好定下來了。”安布羅迪綻開少女般輕快明朗的笑靨,“乾脆叫殿下幫你介紹一個?”
“先長後幼,姐姐你才應該趕快找個人嫁了。”安東以頂撞掩飾不好意思。監察長之女的笑容一如往昔,她略微泛紫的銀髮,清麗難言的五官就和她的武勳一樣豔名遠播。雖然已經是王國軍銜最高的將官之一,赫赫有名的'雪晶將軍',在許多未婚或已婚男子眼裡,依舊是當年那個風靡社交界的夢中情人。
“除了我親愛的爸爸和弟弟們,這個國家的男人都窩囊透了。”
“殿下呢?”
“他是我外甥耶!”這是令安布羅迪無比鬱悶的事實。
凱爾登家族和王室是姻親關係,而列文的身世是醜聞,不便公開,就由現任王妃籮拉緹絲領養他。所以輩分上,安布羅迪是他的嬸嬸
忍俊不禁的青年急忙別過頭,正好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啊,殿下!”
路邊的空地上,搭著一個簡陋的木臺,上面有人在高聲叫賣,周圍圍了一圈市民,裡面有兩個人最引人注目。安東不認為列文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可越看越像,就走過去。接近到一定距離時,其中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轉過身,細絨織成的兜帽滑到肩頸,露出一頭烏木般的長髮和銀鏡似的眼眸,唇淡到近乎無色,眉眼細長古雅,充滿了知性,黑袍的前襟和邊緣繡著玫瑰與荊棘的花紋,左胸有一個骷髏徽記。身後的少年身穿普通的藍色便裝,模樣討喜而可愛,抱著一大捆書,辛苦地彎腰行禮。
“小安,安布羅迪將軍。”
明明是巧遇,席恩卻沒有一絲訝色,冰冷恬靜的男低音就像屏風山脈頂部的積雪,萬年如一日。
安布羅迪偷覷弟弟,意思是“殿下怎麼叫你小名”,禮節上絲毫不敢馬虎:“臣等參見攝政殿下。”
“不必多禮。”
“殿下,恕我直言,您怎麼只帶一個人就跑出宮,這多危險啊!”安布羅迪義正詞嚴地勸戒,盡顯家風。安東在旁苦笑。
“哦,抱歉。”長睫垂下,半掩住那雙泛著蒼鬱的理性之光的銀瞳。與其說是接受忠告,不如說是下意識的反應。安布羅迪心下微詫,她從不認為這個“外甥”是唯諾之輩。去年的豐之月,他領兵打退侵略者,迫使兩個強鄰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當時的副指揮就是她,親眼見識過這位皇子在千軍萬馬中鎮定自若的氣魄。
“兩位將軍一起出來逛街嗎?”哈瑪蓋斯插口,這是非常不規矩的行為,幸好安布羅迪是豪爽之人,不訓斥他。而安東看過他變身成龍,更加不會驚奇。
“今年春天的狩獵季可能會提前,王妃陛下招我入宮,我想報告已經送到您桌上了。”笑著朝小龍點點頭,安布羅迪轉向主君,一手敲打弟弟的後腦勺,“還有就是帶這個不肖子回去探親。”
席恩沒頭沒腦地問:“很急嗎?”不知是否錯覺,安東總覺得他瞧著自己的眼光有那麼點“熱切”。安布羅迪也是一呆:“您有事差遣我這個笨弟弟?”
“嗯。”
“請,儘管吩咐。”安布羅迪大方出借。
想到自己的誓言,安東的背部流下一道冷汗。他不後悔,只是魔王派下來的任務,怎麼想也不會是造福人類的事,實在無法不心怯。
突然對上一雙紅眼睛,安東嚇了一跳,只見主君的胸口探出一隻毛茸茸的腦袋,還以為是魔獸,不料是隻兔子。安布羅迪也瞧見了,訝道:“您真喜歡動物。”那狩獵的時候,他不是要從頭站到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