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有失公允?
“母后,我就是這樣成為孤家寡人的。”
鍾離燁這句話反覆在她耳邊響起。
她的兒子成了孤家寡人,她有意無意也罷,功不可沒。
她那勤政愛民、心思縝密、偶爾任性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覺得太孤單吧?
她肯幫他的,也只有當初幾年讓他更安穩的坐穩皇位。她從來不曾像對待康王一樣,將他當成一個兒子一樣,去處處關心、呵護。
“我就是這樣成為孤家寡人的。”
這透著無盡寥落卻無怨恨的言語,她一再想起,久而久之,變成了誅心之語。
鍾離燁在今日之前,待她都是孝順恭敬有加。
若非到了今時這地步,若非到了迷惘彷徨至極的地步,今時這一席話,他是永世也不會說出的吧?
多少年不曾落淚的太后,忽然停下腳步,掉了淚。
回到宮裡,太后便召見康王。
母子相對,太后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當初為何執意要娶葉昔昭?要的終究是那女子,還是葉相的權勢?”
“”猝不及防被問起前塵事,康王有片刻茫然,隨即才反問,“母后因何問起這些?”
“只管回答我!”太后語聲冷硬,“你到此時,難道還看不出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麼?我要知道的是,你當初是有意與你大哥爭奪葉家勢力,還是因美色所致。”
康王汗顏,心說我能說都不是麼?他那次是心甘情願被蕭旬利用了一次——既能擺鐘離燁一道,又能得到蕭旬的信任,是一舉兩得的事。
有了蕭旬的庇護,鍾離燁何時對他生出歹意,他就能及時得知,日子不需再終日過得緊張兮兮。若沒蕭旬與虞紹衡,如今又怎能如願抱得美人歸?
否則只是為了一名女子,七尺男兒怎麼會落淚?想得到心儀之人,去爭去用計謀才是正道,與母親痛哭流涕,誰不知道那是於事無補,全無用處。
只是,這樣的話又怎能對母后說出?太傷人了。
到最後,康王硬著頭皮撒謊,道:“是想要葉家的權勢,看出皇兄也有此意時,才忙不迭來求母后。”
太后目光復雜地看著康王。
康王擔心太后認為自己覬覦皇權,忙又解釋道:“那時少不更事,是意氣用事,母后可不要誤會。如今我已得到意中人,再不會生妄念野心,母后只管放心。”之後咬了咬舌尖,撒謊就要試著圓謊,真累。
太后不聽他這解釋還好,聽了險些被氣暈過去,“你!你哪裡有一點皇家子嗣的骨氣!如今你皇兄無心朝政,你又是這種沒出息的心思”說著話就站起身來,急得來來回回踱步,“只恨我當初被你混淆了視線,一如你皇兄之前被你混淆視線一樣你!你這個罪人!”
康王暗自嘆息一聲,想著自己還是別再說話為好。猶豫片刻,他哀怨地看了太后一眼,屈膝跪了下去,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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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葉昔昭仍是覺得身心疲憊。
生子時的感覺,就像是一直正在墜入深淵的過程之中。似乎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試圖將她推入漆黑的永夜。那份疼痛,揪心,似是要將她撕扯開來要將她整個人掏空一樣。
而在深淵彼岸,便是她的夫君、她的女兒,她未出世的孩子。他們是黑暗無助中的一線光,是給予她勇氣力氣的溫暖光線。
走完這歷程,整個人猶如重獲新生一般。
孩子已平安落地,是男孩兒。
終於,心願得償,再無後顧之憂。
她在夢中想到這一點,為之欣喜,恍然醒來。
睜開眼來,就看到了虞紹衡。
“紹衡。”葉昔昭輕聲喚道,之後,視線便梭巡在身側,尋找孩子。
“瑞哥兒抱去正屋了,娘看著呢。”
“哦。”葉昔昭抿唇微笑,“瑞哥兒沒什麼不妥當吧?選好乳母沒有?對了,瑞哥兒長得像誰?”
“孩子好端端的,一絲不妥也無。”虞紹衡先回答她心中擔憂,之後才說起她另外的疑問,“娘已經選好了乳母。長得像誰你不是看過了麼?”
“我那時太累,不是看的很清楚。”
虞紹衡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吻了吻才道:“聽娘說,長得像我。”
他必然已經看過孩子,卻不能確定這一點。葉昔昭不知道他在這件事上是與她一樣遲鈍,還是一些父母都如此——對著與自己容顏相似的小人兒,短時間內還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