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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回 幻境(九)

這院落不大,青磚黛瓦,角落裡芳草萋萋,廳堂前植了兩棵西府海棠,這時節海棠花凋謝,綠葉密密匝匝如一整塊碧玉,院落高牆將高遠碧空隔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塊,望之寧靜平和。

空青頷首:“我還未問你,怎麼你做膩了水家的姑娘,跑到兗州城做起乞丐了。”

“水蔓菁”凝眸一笑,摸了摸飢腸轆轆的肚子,她佯裝的半響,也沒裝出羞澀的模樣來,只好笑道:“這個,山鬼,我餓了。”

飯菜上桌,林林總總的擺滿了桌案,望之極為豐盛。面對一桌子珍饈佳餚,空青卻不急著動筷子,反倒是阿奈拿了雙銀筷子,在盤中碗中依次試過,見筷子頭沒有絲毫變化,才垂首道:“大少爺,可以用飯了。”

“水蔓菁”挑眉笑道:“為何吃個飯要如此麻煩,每道菜都要似過來,莫不是怕有人投毒。”

空青笑道:“下個巴豆甚麼的,也是受不了的,不試試怎麼能夠放心。”

說此話時,“水蔓菁”剛剛將一筷子鱸魚塞到口中,聽聞這菜中可能會有巴豆之類的東西,她腦中頓時飛快的轉動,想到了諸如黃連、菖蒲、甘草、葛根、白藥子能夠解巴豆之毒的藥物,轉瞬間便安心不已,邊吃邊笑:“巴豆又並非無藥可解,若我要害誰,定然是要下一些無藥可解的。”

空青甚少動筷子吃菜,只是一味的望著“水蔓菁”發笑,不住的往她碗中夾菜:“那你說說看,有甚麼藥是無解的。”

“水蔓菁”凝神:“不過就是些斷腸草,見血封喉,鴆毒,鶴頂紅之類的了。”

空青的手微微一頓,瞠目結舌道:“這可真是陰毒。”

“水蔓菁”自離了天壇山,便飢一頓飽一頓的,好容易捱到兗州,卻早已身無分文了,原想找個活命的營生,可誰想在城中轉了幾日,最終還是做了乞丐,做乞丐不易,活著更是不易,現下驟然能夠吃飽,她便絲毫不顧自己的姑娘體面,甩開腮幫子,撩起後槽牙,吃了個不亦樂乎,聽得空青此言,偏著頭笑道:“這還算是陰毒麼,你知道世間萬物皆是相剋相生。”左手兩指敲了敲桌案,笑道:“譬如說著吃食罷,吃的對了便是美味,吃的錯了便是毒藥了,殺人於無形呢。”

空青登時來了興致,道:“願聞其詳。”

“水蔓菁”挑了一筷子苦瓜,道:“譬如說這苦瓜罷,原本便體質寒涼,溼氣重之人,若日日吃這苦瓜,只會越吃越寒,最後吃的甚麼也吃不下去,連腿腳都是腫的了。”

空青想到百里霜這具身子的往日狀況,若非自己陰差陽錯的佔了這身子,百里霜想必早就臥床不起,奄奄一息了,不禁嘆道:“吃個飯還如此多的講究,著實心累。”

“水蔓菁”卻是吃的極為歡暢:“可不是心累麼。”她望住空青瘦弱纖長的手,

凝神道:“有筆墨麼。”

空青不明就裡,還是依言取來了筆墨,瞧著她寫了滿滿一頁紙,拎起來仔細吹乾墨跡,環顧四圍,最後從碗中挑起米飯,抹在廊下的硃紅立柱上,啪的一聲,將寫滿字跡的紙貼於上頭,叉著腰左看右看。

那紙上寫著諸如苦瓜寒性;羊肉熱性這樣的字,“水蔓菁”抬了抬下巴道:“喏,我寫了張食物四性貼在那裡,若他日我走了,你用飯前看一眼,算是多一道防備罷。”

原本空青對“水蔓菁”並無情意,只是為了將幻境做的圓滿,搭救落葵出來,逢場作戲而已,可這數月相處,他竟從“水蔓菁”身上看到了落葵的影子,竟將那份求而不得的情意挪了一分過去,見她寫了這幅字貼在立柱上,空青心間乍暖,可再聽到她提起個走字,心間有如墜冰窟,這一暖一冷,快的讓他有些結巴:“走,你,你要去何處,百里家住著不好麼。”

“水蔓菁”千辛萬苦才趕來兗州,怎會捨得離開,但她欲擒故縱的瞟了他一眼,笑道:“百里公子,我又不是你們百里家買來的婢子,這天高任鳥飛的,有何處去不得的。”

空青看著她空蕩蕩的佩囊,笑道:“你這是當乞丐上癮了,打算一路討飯一路飛麼。”

“你,我,這個。”“水蔓菁”餓了這一月有餘的肚子,驟然飽餐了一頓,她狠狠打了個嗝,忙掩住口鼻,道:“既如此,我便勉為其難的住下罷,攢夠了盤纏再去飛。”

空青頷首:“我給你的鈴鐺呢,你離了天壇山當乞丐,為何不叫我,莫不是怕我笑話你。”

“水蔓菁”拍了拍佩囊,裡頭一陣悶悶的輕響,嬌憨笑道:“在這裡,一直帶著呢,我以為你是天壇山的山鬼,離了天壇山便會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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