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手大笑。“你這臭丫頭。”杜老爹敲她腦袋。“盡扯我後腿。”“那是因為我知道爹疼我——”邊說,她邊把盤裡剩下的炒雞子全倒進爹碗裡。“您得上山砍柴,多吃點才有力氣。”“我吃不下那麼多。”杜老爹又撥一半還她。見杜家父女你來我往,卻又和樂融融的模樣,穆瀟突然明白自己上午,為何會突然蹦出一句“羨慕”。雖然他記不起自己姓名,也不清楚自己有什麼過去,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就是自個兒從沒有過和家人鬥嘴嬉鬧、相處甚歡的經驗。別問他為什麼這麼清楚他就是知道,打從心底的肯定。他想,眼前這種融洽,該是他極度想望卻從未有過的,才會那麼深地烙在他心版上,縱使他別的都想不起,這點卻忘不了。“你眉頭又皺起來了。”鑰兒瞟著他,踢爹一腳要爹說點話。杜老爹邊嚼著菜邊挾了兩筷子黃瓜絲給他,嘴巴還有東西,所以聲音咕咕噥噥。“等會兒我會上大花園送柴,你看要不要買點什麼,我順道一起帶回來。”見他一臉迷惑,鑰兒解釋:“大花園就是頭頂上的穆王府別苑,改天你腳傷好了,我再帶你去看——”“輪不到你帶,”杜老爹插嘴。“他要看我會帶他去。”老調!又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鑰兒一哼,扭過頭繼續跟穆瀟說:“你千萬別客氣,想買什麼儘管跟我爹說。這屋裡就你沒辦法亂走動,需要找點玩意兒解悶。”他想也是,一整個早上睡睡醒醒,半天也像過了一年。“那就麻煩老爹,看看路上有沒有什麼書鋪子,幫我隨便帶本書回來。”杜老爹搔搔頭,一輩子也沒看過“書”長啥樣,更別提知道要上哪兒去買它。可人家都這麼要求,杜老爹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會幫忙找找。“你們這群辦事不力的飯桶!”王府別苑裡,四姨娘氣急敗壞地罵道。自王爺不見,三天了,一大群人,少說也二十來個。丁貼大的芮城,竟連一個人也找不著!四姨娘不願去想,她怎麼樣也不可能承認,穆瀟有可能遭遇不測。而她此時的火氣,一半是因為恐懼——要是穆瀟真有個三長兩短,到時事情一查,別說回京城了,就連保命都成問題。不,她努力壓下心底的驚慌,認定老天爺不會如此待她,好不容易尋來一個乖巧聽話的丫頭,眼看事情就要成了……每想到這兒她總會埋怨起穆瀟,她就不懂,有什麼好躲的呢?要是三天前他開開心心攬著翡翠到床上歡好一番,這會兒她哪需要提心吊膽!她吐了口氣,望向一干傻站著的護院。“你們一個一個說清楚,今兒個一整天你們上哪兒找了?”“回稟四姨娘,小的們街上客棧什麼地方都尋過了。”為首的護院梁昭回話。“就連王爺摔下的山坡,小的也仔細再仔細地尋了三遍,但就是……”四姨娘垂著頭,雖沒說話,可見她一雙長睫顫呀顫的,腦袋該也是轉個不停。見她久不搭腔,梁昭大起膽子。“啟稟四姨娘,一直找不到王爺,卑職想,是不是該讓芮城的府衙知道——”“不行。”四姨娘斬釘截鐵道。這事兒沒得商量,王爺不見,可是件天大地大的事!她好不容易才又塞了五百兩銀,要求同王爺一道來冀州的李襄回京城幫忙圓謊,說王爺想多在冀州待上幾日。這會兒再報上府衙,事情不就全揭穿了!她現只希望能快點把王爺尋回來,當然她也知道王爺肯定會跟她算下藥的帳——她已經想好了,矢口否認到底。只要她死咬自己沒動手腳,再搬出老王爺名號,就不信王爺能拿她怎麼辦。但如果讓京裡、讓皇上知道——呦呦,就算老王爺再活過來也保不了她!“總而言之,”她緩下口氣,感覺像在安撫,可說到最後,又讓聽的人一凜。“你們還是努力去找,但不準把訊息走漏出去。你們要知道,身為護院,卻沒辦法保護好王爺,要是讓京里人知道,你們一個一個都得摘掉腦袋。”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護院們面面相覷,再也不敢提起要上報官府的主意。四姨娘很滿意他們的反應,手一揮。“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找?”“是。”【】時間很快溜走幾日。一天過午,杜老爹一離開家門幹活,鑰兒立刻帶著兩根削好的柺杖,來敲穆瀟的房門。“來來來,看我帶了什麼東西給你!”她攙他站起,再把兩枝堪堪等長的木棍塞進他臂下。木棍上頭,她早央著磨坊的馮叔安好了短棍,正好可以支著他手臂。為了怕磨疼穆瀟,她還迭了幾條碎布綁著,感覺挺有那麼一回事。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說真的,穆瀟真躺膩了。杜老爹找來的冊子他不知看了多少遍,甚至連窗外爬蔓子的黃瓜開了幾朵黃花長了幾條瓜,他也來來回回數了不下千遍。他想動,腳踝卻動不了,頭也稍稍使力就疼。想找人來說話,偏偏杜老爹不肯讓鑰兒跟他多親近。杜老爹在的時候,鑰兒是不能接近他房間半步的。什麼事多由杜老爹代勞,偏偏兩個爺兒少了鑰兒就尋不到話頭,說不到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