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門首處你弄鬼!”荷風當了眾人面,狠狠將個護院甩丟在地,又重重一腳踩住了命門:“說!這藥可是你掉包?!”
荷風的力道不輕下手又狠,那護院被踩的頓時失了人色,齜牙咧嘴起來,可嘴卻是緊緊抿起的,不發一語。
荷風冷笑一聲:“嘴硬的鴨子只得一個字:死!”說著腳底下又用了三分力道,不料那人咬住了衣角,憑頭上汗出得雨淋似的,最後頭一偏,竟是真的死了過去。
品太醫望望其嘴角流出的白沫,跺腳道:“想那衣角里縫了毒,他服了下去,已然無救!”
荷風猛地鬆了腳,風一樣將那死人拎出門去。
祈男此時眼裡只有玉梭,握了手才覺出,對方體溫已如冰霜一樣,再看臉色,早已沒了血色。
品太醫一見玉梭的症狀便知,那藥裡被下了鳩紅,此藥劇毒,卻發作緩慢,不經周身血脈流通,亦顯現不出毒性來。
此時卻已無力迴天。
良姜早嚇得失了神,捧著大開的藥箱說不出一個字,品太醫從中摸出只藥瓶,揭開來倒出一隻青色藥丸。
也只能略續些時分了。
玉梭服了藥,勉強掙開眼睛,祈男強忍了淚,柔聲道:“你也是傻的,有不舒服,怎麼不早說?“
其實說早說遲是一樣的結局,凡服鳩紅者,無一生還。
玉梭張了張口,此時已是發不出聲來,心裡卻苦笑,我怎知是藥,還是他?眼睛便看向品太醫去。
因在門口吃了他那一句,我便早知,一切已是無望,以為身心各種不適,便由他那的決絕而起。
又豈知是毒藥?
☆、第三百七章 迴天無力
其實無望的愛情正如一服鳩紅,初服時無知無覺,時間久了,再想抽身拔步,哪裡容易脫離?
唯有附上一生性命了。
見玉梭的手微微抬起,祈男明白她的心意,示意品太醫,後者此時除了後悔自己的回絕,再無他念,因此不用祈男開口,自己就先拉起玉梭的手來。
一如當年送走月兒,同樣的情形,同樣的氣氛,只是人變了,可他對她們憐憫愛惜的心,卻從來沒變過。
“其實這時節,”品太醫的聲音極為溫柔,只對玉梭道:“杭州早有各樣花兒開出來了,。自斷橋至蘇公堤,但見一帶垂楊與桃花相映,且是年春雪甚盛,若在家時,我便常去那裡賞景,玉姑娘有心,亦可與我同去。看梅花為寒所勒,與桃杏相次開發,尤為奇觀。綠煙紅霧,迷漫二十餘里。。。。”
玉梭的手漸漸無力,品太醫則緊緊握住,生怕那最後一絲溫度也掌控不住地逝去,明知是不可挽留,卻還在強顏歡笑。
終於,殘存的藥力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玉梭的嘴角開始滲出絲絲鮮血,可她臉上卻帶著笑意,因品太醫不住的話語裡,幾乎讓她看見了天堂。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且得愛人相伴,實死而無憾。
品太醫垂下頭去,手心裡的幽冷寒氣提醒著他,是時候了。
祈男的眼淚掛在下巴上。眼睜睜看品太醫抽出手來,口中喃喃道:“怎麼不說了?品太醫你怎麼不說的?玉姐姐還在聽呢!你看她臉上的笑她還在聽呢!你怎麼不說了?”
鎖兒偏過頭去,哽咽難抬。地上眼前撲鼻的血腥氣令她心膽俱裂。
有幽風貼地盤旋,捲起門簾悄悄潛入,簌簌的宛如幽靈的腳步,陰慘慘笑著,不自覺間貼身而來。
荷風喘氣從外頭進來:“都查明瞭。那護院被太太的人挾持了家中人口,不得已替之行罪。”
祈男聞所未聞,慢慢走到玉梭身旁。彎腰替她將嘴角拭淨,然後輕輕到鎖兒道:“到我箱子裡。替你玉姐姐撿一套最好的裝裹,金玉珠翠,我不在乎,你只拿最好的。”邊說。邊看了品太醫一眼。
品太醫重重點了點頭:“依我家人之名起訃帖,一應之事,以我侍女之禮落葬,就安放在月兒的墓旁吧。”
這是玉梭最後的心願。她生前不能完成,至少死後,不會失望。
親自動手替玉梭擦洗乾淨,又換上華服,祈男細細替她將挽起髮髻,品太醫將一隻步搖插進她的髮間。那是月兒留下的。
玉梭安安靜靜睡在自己的炕上,面色如常,一如生前。
祈男最後看她一眼。然後決絕地回頭,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又要流淚。
可惜眼淚是這世上最多餘最無用的東西,除了向自己的敵人示弱,再無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