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校方開會商討,到時會告訴你們決定。」
「好。很抱歉擾了您週末的清淨。」語氣卻聽不出絲毫歉意。
子千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已成了徹頭徹尾的局外人,便不該讓自己的藤蔓攀爬上一所早已朽敗的房子。
可他沒有動。只是安靜地看著,屋裡的人一個個走出來。
先是他。
然後是她。
最後是中年主任。
落在身上的目光,便如同不小心灑落在劣質桌布上的油墨,色彩變換得近乎尖銳。
先是訝異,到清冷,到幽邃。
然後是憂傷,轉而憤恨,直至絕望。
最後是不屑,鄙夷,與無奈。
無所事事的下午。
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窗外的陽光,也安安靜靜地探進絲絲縷縷,溫暖明亮。走廊上,約去dota的男生,肆無忌憚地一路喧囂,笑聲散落在塵埃之上,明媚如春陽。
過於平靜的天氣是令人惶惑的。毋寧任那薄薄的純白,延展於無盡的空間,蘊藉出遙遠的懵茫。迷離,勝於清朗;肅殺,勝於明媚。
「安大老爺知道了不得兩屍三命!」
安書墨會很麻煩。
孟宇……
子千猛地睜開眼。
夕陽將行人拖出長長的影,曳在冷清的水泥道上。灌木黃了又枯,匍匐於雪松身旁。初春的盛華區,更顯寥落。
子千一下計程車便拼命地跑,心中刮滿山雨欲來的風。料峭的春寒打在臉上,成了巨鯨身上的一撓。
終於到了有過一宿之緣的房子外。大門緊閉,沉悶得彷彿門內靜無一物,反而加劇了隱埋的怒氣。
顧不得喘氣,子千慌忙摁鈴。
開門的,是堯老師,一臉不及掩飾的驚惶色彩。
「子千……」語氣似高到極致的鞦韆刺破空氣,下一刻即是墜落。
「堯老師,孟宇呢?」子千大喊。
「他……」堯老師抓著門,神情痛楚。
「伯父要懲罰他,對嗎?」一定是的。
門內的人沉默了好久,愣愣地看著他。子千在她眼中看到了水光。
「堯老師!」顧不了其他了。
「子千……」老師蹲下去,捂住了眼,「救救他……」
子千猛地衝了進去,拼命尋覓怒氣的源頭。
阿南縮著頭站在一角,一見子千,便緊張地望向書房。門未關嚴,漏出數指寬的縫,好像有誰用力關解著鎖的門卻被彈了回來。如晝的燈光順著間隙洩了出來,在地面拉下刺目的白。
子千疾走過去,越來越快。耳畔有空氣被刺破特有的聲音細細劃過。第一次痛恨這麼大的大廳,怎麼走,都走不完。
好不容易抵達,子千停了下來。
前方是未知的深淵。往前,也許一步走錯,就再也不能回頭,甚至失去所有。
猶疑僅有一秒。子千用力地推開了門。
瞬間,眼前亮如白晝。子千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漆黑的馬鞭,一頭緊握在一隻關節發白的大手中,另一頭隨著手的揮動,起起落落,與鮮血共舞。馬鞭下,袒露的後背早被血紅湮沒,只隨著鞭的起落,微微起伏。
鞭起割裂空氣,刺痛人的耳膜;鞭落啃噬骨血,卻撕碎人的心。
「不要!」
揮鞭的人連有人闖入都未曾理會,只是毫無意識地猛推開欲奪鞭子的人。
「不要啊!伯父!求您了!」子千又撲過去。
持鞭者猛地拽住來人的衣襟,雙眼發紅,滿臉戾氣。
「滾!不然連你一起抽!」立刻又以更大的力推開,揚起了鞭子。
子千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大腦幾近失控,只聽到一個聲音貫徹耳際。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伯父!是孟宇替我認了!」
四周霎時安靜下來。
孟父臉上的暴戾慢慢消失,眼神也漸漸清明。
「你說,是你做的?」語氣極盡揶揄,不掩疑慮。
「是,是我!孟宇是我的朋友,為了幫我,所以趕在我之前替我認了!伯父,」子千清醒過來,穩穩走近孟父,「請您不要為難孟宇,要打要罰,衝著我來!」
孟父見眼前的人站定了,即以拷問的目光注視著他。
那雙眼,澄澈,明亮,堅定,有力,看不出絲毫的畏懼。
對視不過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