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額頭抵在門上,門忽然一開,身體失去依憑,一個趑趄往前摔去。
一個人伸手扶住他。
血腥氣味瀰漫,謝初驀然抬頭,望向扶住自己的人。
白翌寧衣服上沾滿血漬,觸目血紅裡,他俊美的臉上一片冷寂,狹長雙眸中,閃動邪異得灼人的血光。
房間裡的一個角落,女人披頭散髮,瑟縮在地,雙手捂住臉龐驚恐地哭泣。
白翌寧突然低下頭,用一種很重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
像要把謝初,釘入雙眸深處。
謝初心中掠過細微的慌亂。他收斂心神,按住白翌寧雙臂,輕輕說:“翌寧,我們別待在這了。你跟我走好嗎?這裡很冷,我帶你……回家。”
“回、家?”白翌寧頓頓重複。
“是的,回家。”
謝初握住白翌寧的手,拉著他往門外走。白翌寧的手冷得沒有溫度,謝初收緊骨節,愈發用力地握著。
白翌寧的指尖,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從謝初手指裡傳出的力道,重得捏痛骨頭。可是白翌寧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他垂著頭,默然無聲地被謝初拉著,走出房間,走下樓梯,走到樓外。
許容硯站在陰暗的角落裡,目睹謝初帶著白翌寧遠去。許多天前,金髮男人的話語,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離開他吧,那個男人,不屬於你。
他曾經用惡毒的語言攻擊謝初是個殺人犯,給白翌寧提鞋都不配。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是驚愕惶恐的發現,原來白翌寧,竟會以一種如此殘酷、冷厲、漠然無情的方式,一槍槍把人殺死。
他深愛白翌寧,但是今天,他無比害怕白翌寧。
白翌寧不再是他眼中完美的男人,而是一個,血腥屠戮的殺手。
他害怕作為殺手的白翌寧,害怕到不敢在門外喊一聲,殺手的名字。
但是謝初,竟然能夠神色平淡,毫無畏懼地握住白翌寧殺了人、染了血的手,慢慢離開。
白鈞進屋扶起女人,女人危機解除,癱軟在白鈞懷中,驚慌哭訴:
“翌寧知道,知道以前的事了,知道是我在背後做手腳,害得他們倆分開了……怎麼辦,鈞,翌寧真的好可怕,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真的要殺掉我一樣……怎麼辦,翌寧他,翌寧他肯定不會再認我這個媽了……我在白家,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了,鈞……”
白鈞撫摸女人簌簌發抖的背脊,暗自冷笑,你做過任何一件,母親該做的事情嗎?
把自己兒子當做榮華富貴的工具,惟一關心的事情,只有白震滿不滿意他,會不會給他繼承人之位。你對自己兒子尚且如此,怎麼可能對我有真情實意?無非把我當做一個可以上床,可以慰藉,還可以幫你穩固白家地位的愚蠢男人而已。
呵,自私虛偽的女人,你不愛我,不愛你兒子,你愛的只有你自己。可笑我當年傻乎乎地迷戀你,被你利用個夠,還天天想著怎樣被你利用更多。如今,你對我是利用,我對你,也只剩下利用,而且我會把你利用得……
渣都不剩。
白鈞柔聲撫慰:“好了,別哭。這裡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你不要再勞神分心。乖乖回房休息,嗯?”
“好。”女人抹把眼淚。
待到女人從眼前消失,白鈞溫柔的神色也迅速消失了。他走到屋外,呼嘯冷風裡,發現許容硯仍然沒走,蜷縮雙腿,獨自坐在凝固冰霜的臺階上。
白鈞說:“容硯,今晚的事情,你別再多想,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他把翌寧帶走了……”
容硯望著街道,恍惚怔忡。
“是的。”白鈞苦笑一下,“翌寧終究,還是隻聽他的話。”
“他為什麼,”許容硯神色晃動,神經質地拿手抓扯衣角,“不害怕呢。”
白鈞一頓,不想許容硯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沒有回答,循著許容硯視線望過去。
街道清冷幽暗,除了厚重積雪,空寂無人。
“如果我殺了人,沾滿血,孤單一人的時候,”白鈞眼中閃過一絲憧憬,輕輕嘆息,“我也想,有個人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他會帶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翌寧終於回到故事裡來了~
第64章 進退
謝初握著白翌寧的手往前走,涼意滲入,四肢僵冷。
他右半邊骨頭越來越痛,漸漸撐不太住,每走一步,都搖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