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爹從來沒有出去連續大半個月不給音兒的。
金穗越看越煩躁,騰地站起身。曉煙嚇了一跳,忙問道:“姑娘要做什麼,我去辦。”
金穗壓下心頭煩躁,說道:“我們去跟老太太請辭,打擾這許多時候了。”
到了樓下,整個榮祿堂院子裡莫名的安靜。院子裡幾個小丫鬟在踢毽子。金穗招手喚個小丫鬟過來問話,姚老太太這時候應該方歇完晌,小丫鬟為金穗進去通報。金穗進了一旁的隔間裡等著。
金穗方坐下,小丫鬟送了茶點進來,要開口,金穗擺擺手,輕聲道:“這會兒不曉得老太太醒了沒有。你且先悄悄兒出去,莫要出聲擾了老太太。”
小丫鬟便笑著行一禮出去了。
金穗方喝了口熱茶。只聽旁邊的內隔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正要避開以免無意偷聽,誰知竟響起瑪瑙焦急的聲音:“銀屏,外面到底怎麼回事?怎就遇著劫匪了?這大過年的,黃姑娘該有多急。”
金穗聽提到自己,便復坐下,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什麼劫匪?
曉煙一呆。正要動,金穗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曉煙有個不好的預感。
這隔間分內外兩間,隔著幾道門能通到姚老太太的屋裡,來客在外隔間稍歇。一般不會到內隔間去。
銀屏道:“具體的我也不甚明瞭,四爺匆匆交待一句讓我先稟給老太太,讓先穩住黃姑娘,四爺自己拉了馬就跑出去。說是黃老太爺受傷了,我都不敢跟老太太提呢。”
最後一句,銀屏是貼著瑪瑙的耳朵說的,聲音極輕。
可隔間室內靜得落針可聞,這句隱隱約約不甚清晰的話落在金穗耳裡,卻如晴天霹靂一般。
曉煙張大嘴,金穗反應快,一把捂住她嘴巴,硬生生將她嘴邊的驚呼憋回喉嚨裡。
曉煙反射性地掙扎,卻見金穗厲眼裡盈滿淚光,她漸漸停止掙動,滿臉的擔心。
隔壁的對話還在繼續。
瑪瑙一下子懵了,方才在老太太那兒,只說商隊遇到劫匪,貨物被搶走,黃老爹暫時回不來,半句沒提到黃老爹受傷之事。
瑪瑙急急問道:“梁州向來平靜,哪裡來的劫匪?黃老太爺傷得重不重?如今在何處,年節能趕回來麼?”
“只說黃老太爺受傷了,我聽巫秀隱約提到陽陵縣,也不知是不是在那裡遇到的。其他的,等四爺回來,姐姐再跟巫秀打聽。”銀屏絞盡腦汁才回想起幾個關鍵詞。
這時,進去通報的小丫鬟見老太太梳洗差不多,稟報金穗求見。瑪瑙和銀屏雙雙愣住。
金穗忙拽著曉煙出去,悄悄抹了淚,聲音帶著一絲顫:“曉煙,我這會兒冷,你上去幫我取個暖爐下來。”
曉煙眼睛紅紅的,不肯去,要陪在金穗身邊。
“你看你,眼睛紅成這般,白讓瑪瑙看出我們聽牆角,趕緊回去洗把臉。一會兒要是瑪瑙問起,你就說我在隔間坐不住,在這廊下站了會兒。”金穗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越說越嚴厲,“你聽到沒有?”
曉煙第二回見金穗如此嚴厲,第一回是來梁州的第二年,幾個小丫鬟婆子見黃老爹出遠門便怠工,金穗發脾氣狠狠整治一番。到如今,婢僕們印象尤深,不敢在金穗面前放肆。
曉煙忙應了,不敢再給金穗添堵,見方才通報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跑過來,忙扭身往樓上去。
瑪瑙從隔間裡出來時,小丫鬟正問廊下的金穗:“黃姑娘怎麼不在暖閣裡喝口熱茶?瞧這天冷的,老太太一會子要心疼的。”
“不過站了一會兒,哪兒就凍了我。我在樓上待半天,正好吹吹風,醒醒神兒。”金穗神色如常地笑道。
瑪瑙聽金穗如此說,一顆懸著的心便落下一半來,走出來笑道:“黃姑娘快進去,老太太方才還唸叨,黃姑娘做的那條抹額極得心,這些天竟是有一半時間都戴著的。”
“老太太喜歡便好。”
瑪瑙笑容牽強,不敢直視金穗的眼睛。
說著話,進了門裡,姚老太太在寢室的外間塌上,桌案上擺著一堆檔案。
金穗瞧了一眼,福下禮,慚愧道:“又來打擾老太太。家裡年貨還得我回去張羅,我來跟老太太告辭的。”
姚老太太先朝瑪瑙看了一眼,瑪瑙輕輕搖頭,低頭咬著唇。姚老太太又細看一眼金穗,不見她有異樣,口中嗔道:“瑩姐兒正學著辦年貨,你們倆個正好湊一塊,不如就在府裡辦了,你那屋子我派幾個侍衛守著,保管不讓它長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