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大姐叫韓枝兒,今年十六歲。在這法定年齡十四歲就可以婚嫁的大唐,到了這歲數還沒找著婆家的,就該成為受人恥笑的“剩女”了。這位韓枝兒便是這麼個“剩女”,因為她家裡窮,備不出一份像樣的嫁妝。
韓家二姐叫韓柳兒,雖然今年才十二歲,卻已經是聞名坊間的一個小美女了。
雖然只於拜年期間見了這姐妹花一面,阿愁卻已經下定決心,她寧願被那淘氣過了頭的二木頭捉弄著,也不肯跟這對總拿鼻孔看她的韓家姐妹有一點來往。
那二樓的東廂裡,住著的是鄭阿嬸一家三代人。
鄭阿嬸雖是個寡婦,卻是個遠近聞名的“精明人”。早年間,鄭阿嬸便找著門路,把獨養女兒送去一位在王府裡做管事的人家做下女。因她女兒伶俐,後來便被那管事送去王府裡當了差。如今女兒每個月都能給家裡帶來近百文的入賬,叫她家於這二樓上也算得是個富戶了。
——叫阿愁覺得有點彆扭的是,鄭阿嬸的女兒也叫阿秀,這名字總叫她想起慈幼院裡的那個阿秀來……
除了一個女兒外,鄭阿嬸的上面還有個癱瘓了十來年的老婆婆。那老婆婆從不出門,也不見外客,所以直到她去世,阿愁竟都沒見過她一面。
不過,也因著這癱瘓的老婆婆,叫鄭阿嬸於坊間博得一個“孝婦”的賢名。據說當年里正老爹曾想過要為她向朝廷申報個節孝牌坊下來的,可因她婆婆固執地認為,鄭阿嬸得了那牌坊後就不肯再照顧她的,哭著喊著不肯讓鄭阿嬸得到這份榮耀,這事兒才被擱置了。不過,大家都說,只要這老婆婆一死,鄭阿嬸肯定能得到朝廷的嘉獎。
而,和名聲極好的鄭阿嬸不同,二樓西廂北間裡住著的那位宋老孃,則因她兒子犯事被判了個充軍流放,叫宋老孃於鄰里之間頗有些抬不起頭來。
——後來阿愁才知道,這位宋老孃竟是以給人拉媒牽線做中人為生,便是那俗稱的“媒婆”了。
宋老孃的鄰居,姓唐。唐娘子的丈夫於十年前出門行商後就一直未歸,如今連個死活都不知道,所以如今她的身份很是尷尬,既不是寡婦,又沒個丈夫。一個人過活的她,以做一些小糕點去學堂門口販賣為生。
至於住在倒廈間裡的三位,東間的便是李姐了。
李姐是個寡婦,丈夫去世時她正懷著身孕,卻再沒想到,丈夫的親族因要圖謀她丈夫留下的家產,而汙衊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父不詳”。李姐以拋卻家產為代價,才沒叫自己被人給沉了潭。後來她便離開家鄉來到廣陵城裡,如今以做織工養活母子二人。
至於中間那屋的喬娘子……則頗有些不太好說的狀況。
為人厚道的周昌沒有提及,那百無忌諱的二木頭則原原本本地把喬娘子的事當八卦給阿愁學了一遍。
喬娘子的孃家原就是這仁豐裡的老住戶,因她生得漂亮,她爹孃便一心想給她攀個高枝。直到她十五歲那年,她爹結識了一個外地來的客商。那客商貪圖喬娘子的美貌,願意為她出一大筆的聘禮,喬老爹便動了心,竟是都沒有查訪清楚對方的身家來歷,就這麼草草地將喬娘子許給了那人。
喬娘子原也以為自己是飛上了枝頭,直到幾個月後,那人的正房娘子打上門來,她才知道,自己竟落了個“妾身不明”的下場。偏她那愛財的爹孃還不肯吐出聘禮,只說“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對她竟是不聞不問。那喬娘子也是個硬氣的,拿剪刀比著喉嚨說,她寧願拋頭露面上公堂打官司,也不肯給這騙婚之人做小。鬧到最後,那外地客商到底不敢見官,只得捏著鼻子自認損失,還了喬娘子的自由。經了此事,喬娘子乾脆連父母都不認了,只一個人住了出來。
說來喬娘子的身世竟是比那唐娘子還要更慘,不僅算不得是能得著鄉鄰尊重的寡婦,竟連個正妻的身份都沒有,所以她才對誰都是一副怨氣沖天的模樣。
至於住在倒廈西間裡的莫娘子……
直到這時,阿愁才知道,原來她師傅根本就不是寡婦,而是和離的。
至於莫娘子和離的原因,卻是引得結丫和二木頭髮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執。結丫說,是因為莫娘子生不出孩子,才被夫家嫌棄的;二木頭則賭咒發誓說,他聽大人說,是莫娘子的男人在外面養外室,莫娘子不肯叫那外室進家門,這才鬧了和離。
不過,這二人倒是聲口一致地說起,莫娘子的家人對莫娘子和離一事十分不滿,所以才任著她一個人租房子住在外面。
聽著這些八卦,阿愁忍不住想起一句著名的臺詞來: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