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給自己預留後路,往往會死得很難看。
姜侍郎看著信王的背影,嘴角邊掠過一抹冷笑,刑部的水加了佐料,泡出來的茶沒那麼好喝。院子裡所有側門全部落鎖,只有正門一個進出口,想走?不大容易。
抓起驚堂木用力一拍,姜侍郎大喊道:“帶擊鼓人上堂!”
衙役們握著殺威棒不住敲擊地面,口中低喊“威武”。
葉超生退到人群中,與沈雪本隔著兩三個人。可陸虎那冷冰冰生人勿近的神氣,和搓著手掌指節發出的嘎巴脆響,令周圍的人駭駭然不由自主退後。葉超生給了陸虎一道“表現不錯,有賞”的眼光。陸虎挺腰腆肚,更加賣力地向外擴散寒氣。
沈霜霜痴痴望著施施然袖手立於一旁的簡少華,心裡又酸又甜。就這樣遠遠望著他已是一種快樂,那麼依偎在他身旁將是何等銷魂!追隨著簡少華的目光。沈霜霜看到被衙役帶進院子的人。
那是個婦人,看起來似已老邁,個子不高,脖子有點粗,長得倒不難看,但是出奇地又黃又瘦。渾身上下刮不到四兩肉,像一隻風乾的老母雞。
沈霜霜臉色突然大變,她想起前世發生的一件詭案。信王府無端成了被告,簡少華身敗名裂,若不是隨後鎮北侯府宣佈與信王府聯姻,力挺簡少華,簡少華在長安幾乎沒有立足之地。
沈霜霜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拉住沈世榆的手臂,壓低聲音道:“二哥,你的飛刀呢,求你截住那個刁婦!求你給她一刀,讓她不能開口!”
沈世榆回首看到沈霜霜緋紅的臉孔、淚盈盈的眸子,環視四周,為難又不解:“四……四弟,為什麼?這麼多人,不好做的。”
沈霜霜急得眼淚撲簌簌直落,拼命搖晃沈世榆的胳膊:“二哥,你的飛刀最是準,給她一刀,求你了,那真是個刁婦!她的話根本不能聽!求你!”
沈雪一扯沈霜霜:“你瘋了!當眾殺人,你想二哥死嗎?即使是刁婦又如何,她告她的狀,還能告上你不成!”
沈霜霜呆了呆,抱著沈世榆胳膊的雙手一反一轉,趁沈世榆愣神的瞬間,竟把他別在腕間的飛刀奪了過來,倒握刀柄,藏刀於掌,便向那婦人衝過去。
沈雪身形一閃,抬腳一勾,絆住沈霜霜的腿,沈霜霜站立不住,向前栽去,沈雪探臂一帶一拉,將沈霜霜拽了回來,俯過頭來在沈霜霜耳邊惡狠狠斥道:“那婦人要告誰?與你有關嗎?別忘了,你是鎮北侯府的嫡小姐!你想我們沈家名聲掃地嗎!”
沈霜霜的臉倏忽慘白,她和簡少華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簡少華的原配正妻喬曼玉,還有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可是,對簡少華的那份情,她一直深藏心底,不曾透露半分,嫡小姐,沈雪是隨口一語,還是專有所指?沈霜霜忽然覺得心事已被沈雪看破,不由得心虛起來,自甘為妾絕對等於把臉皮扔到地上由著踩,不要那臉了。
葉超生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時向沈雪睃去一眼,當與沈雪目光相碰時,立即彎起眉眼,送上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直笑得沈雪一陣恍惚,隱隱地想,在那一世,如果早得穆學長一笑,想來她定會拍飛校草,成全他與校花的地下苦戀,而她也不會死得那麼痛。沈雪以手指摩掌心,回想起握住自己的那雙手的溫厚之感。
沈世榆暗暗納悶,沒看錯葉超生一臉花痴吧?難道這傢伙不記得他和沈家五小姐沒有半個銅錢的關係?
姜侍郎一拍驚堂木,直切主題:“刑部的鳴冤鼓不是隨便可以敲的,下跪的婦人,你有什麼山高海深的冤情?”
那婦人眼中無淚,面無悲色,也不說話,竟一下子脫去身上衣裳。
院子裡驚呼迭起,人們的眼睛都盯到了婦人光裸的身體,倒不是有什麼看頭,而是被那縱橫交錯、猙獰醜惡的傷疤嚇住。
婦人隨即穿好衣裳,磕了個頭,道:“大人,民婦曾遭人殺戮,身中十五刀,剜心剜肺的疼,血都要流盡了!可這皮肉的痛遠不及心裡的痛。民婦範氏,桂東府紫琅山奚家村人,十八歲成親,二十三歲方得一子,滿月之日卻被人生生奪走,奚家村老少一百七十八口,只餘下民婦一人。二十五年來民婦流落異地,以織繡為生計。無數次夢迴家鄉,卻是忘不了家鄉的土地一片血色!兒子沒了,家人死了,鄉鄰死了,有家不能回,舉目無親!敢問大人。民婦這冤情算不算得山高海深?”
人們面面相覷,屠村?為奪他人之子而屠村,太狠毒了!
姜侍郎滿腔的憐憫:“可你這沒頭沒腦地敲鳴冤鼓,本官又不知何人奪了你的兒子,怎麼為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