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剛才那位一刻鐘後,車隊重新出發,入了這片丘陵,道路果然變得崎嶇起來,大車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待到眼前的山道上終於出現了柵欄和戰馬的身影,日頭果然已開始西斜。
幾匹高頭大馬立在山道邊,裴行儉離得老遠便翻身下馬,快步迎上。麴崇裕也打起精神,下馬走了過去。
戰馬上,當先一人正是麴崇裕在西州城外便見過一面的蘇定方。與身量高大、氣勢悍然的蘇海政相比,這一位蘇將軍看上去沉默內斂,並不引人注目,但想到他是裴行儉的老師,當時麴崇裕的大半注意力還是放在了他的身上,可到最後也沒看出他有何特別之處。此刻,在馬上受了裴行儉一禮才笑著下馬的蘇定方,看起來幾乎是慈眉善目。麴崇裕心裡一面嘀咕,一面抱手行了一禮,“蘇將軍”
蘇定方笑吟吟的點頭,“麴世子,一路辛苦。請上馬隨我來。”
山道最窄處是一道沉重的柵欄門,兩旁堆滿了尖銳的拒馬,待門口的軍士開啟柵欄,眼前出現了一大片夾在群山之間的平緩坡地,四面藉著山勢修建了簡易的防禦工事,營寨則只用空糧車和木欄簡單佈置了一番,從柵欄門到營寨,看不見一個兵士的身影。而在空蕩蕩的營寨中間,那一個個糧倉看起來就像一大盤熱騰騰的玉面尖,幾乎是唾手可得。
麴崇裕驚訝的四下看了好幾眼,實在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就是糧倉重地,忍不住轉頭問道,“蘇將軍,這軍倉有多少守兵。”
蘇定方笑得有些漫不經心,“一千。”
麴崇裕又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倒是看不出來。”
蘇定方淡淡的道,“還有五百精兵駐紮在另一處。”
麴崇裕不由挑起了眉頭,“蘇將軍為何如此安置?若是遇到敵軍來襲,這些人手又如何守得住糧倉?”
蘇定方呵呵一笑,“為何要守住?這裡人手雖是不多,便是千軍萬馬來襲,也足以撐到一把火燒了糧倉。”
麴崇裕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原來這位將軍看守糧倉的佈置,就是把精兵放到一邊好隨時逃跑,萬一出現敵情,留下的幾百人則自己先放一把火把糧倉先燒了,這般作為……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沒多久,一行人已到了坡地上的營寨門口,大門開處,看去有些木訥的守衛們默然行禮退下,麴崇裕幾乎已懶得多看一眼,只是到了中軍大帳前,見到那些守衛的親兵竟然也是一副懶散的模樣,見到蘇定方才一個個挺直了腰桿,他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若不是親眼見過蘇海政那軍容整肅的營帳,他真會有些懷疑,當年的高昌國居然就是覆滅在這樣一支軍隊手中蘇定方顯然渾不在意,將麴崇裕帶入大帳,讓人上了一些酒水酪漿,隨口吩咐了身邊的親兵一句,沒多久,一個穿著尋常胡服的大漢快步走了進來,一見麴崇裕,便笑嘻嘻的抱手,“小的給世子請安,多日不見,世子愈發風采過人。”又對蘇定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見過蘇將軍。”
麴崇裕愕然看著眼前這張滿是橫肉的笑臉,停了片刻才道,“米大?”
米大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世子還記得小的?上回送給世子的貨色,不知世子可還滿意,回頭待某尋到更好的,第一個便與世子送去”
麴崇裕一時幾乎不知如何介面,胡亂點了點頭,低頭喝了一口酪漿,才壓下了幾乎衝口而出的一聲冷哼:這位蘇定方到底是打仗的,還是來做買賣物色美人的?居然隨軍還帶了這樣一位惡名在外的女奴販子被麴崇裕一口叫出名字後,米大郎卻顯然興奮得有些過了頭,站在麴崇裕身邊,滿面放光的讚美麴崇裕開設的工坊生意如何興隆,挑選清秀少年的目光又是如何精準,眼見就要誇讚他選擇婢女品味如何奇特,麴崇裕終於忍無可忍,冷冷的打斷了他,“米大,你是何時到了蘇將軍營中?”
米大郎一愣,隨即滿臉笑容,“這還要多虧了裴長史引薦,蘇將軍正月在長安發兵時,小的便追隨將軍左右了。”
他從長安就跟隨蘇定方了?麴崇裕意外的轉頭看了一眼蘇定方。蘇定方笑道,“都雲西州多壯士,米大郎頗有奇才,若能在軍前建功,也能搏一個前程。”
米大郎自豪的一挺胸脯,“多虧將軍教導,米大才曉得,好男兒當在軍前效力,搏個封妻廕子”
封妻廕子?就這貨?麴崇裕面無表情的看了看米大郎努力挺得老高卻依然比肚子低了一大截的胸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酪漿杯。
在米大郎有一句沒一句的廢話中,門簾再次挑起,裴行儉大步走了進來。蘇定方笑道,“糧車都安置好了?”
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