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手是一堆軟泥,一揉之下,應手而落,電光閃閃之下,他
看得清楚,失聲叫:“阿朱,阿朱,原來是你!”
只覺自己四肢百骸再無半點力氣,不由自主跪了下來,抱
著阿朱的雙腿。他知適才這一掌使足了全力,武林中一等一
英雄好漢若不出掌相迎,也必禁受不起,何況是這個嬌怯怯
的小阿朱?這一掌當然打得她肋骨盡斷,五臟震碎,便是薛
神醫在旁即行施救,那也必難以搶回她的性命了。
阿朱斜倚在橋欄干上,身子慢慢滑了下來,跌在蕭峰身
上,低聲說道:“大哥,我……我……好生對你不起,你惱我
嗎?”
蕭峰大聲道:“我不惱你,我惱我自己,恨我自己。”說
著舉起手來,猛擊自己腦袋。
阿朱的左手動了一動,想阻止他不要自擊,但提不起手
臂,說道:“大哥,你答允我,永遠永遠,不可損傷自己。”
蕭峰大叫:“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阿朱低聲道:“大哥,你解開我衣服,看一看我左肩。”蕭
峰和她關山萬里,同行同宿,始終以禮自持,這時聽她叫自
己解她衣衫,倒是一怔。阿朱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
我……全身都是你的。你看一看……看一看我左肩,就明白
了。”
蕭峰眼中含淚,聽她說話時神智不亂,心中存了萬一的
指望,當即左掌抵住她背心,急運真氣,源源輸入她體內,盼
能挽救大錯,右手慢慢解開她衣衫,露出她的左肩。
天上長長的一道閃電掠過,蕭峰眼前一亮,只見她肩頭
膚光勝雪,卻刺著一個殷紅如血的紅字:“段”。
蕭峰又是驚奇,又是傷心,不敢多看,忙將她衣衫拉好,
遮住了肩頭,將她輕輕摟在懷裡,問道:“你肩上有個‘段’
字,那是什麼意思?”
阿朱道:“我爹爹、媽媽將我送給旁人之時,在我肩上刺
的,以便留待……留待他日相認。”蕭峰顫聲道:“這‘段’字,
這‘段’字……”阿朱道:“今天日間,他們在那阿紫姑娘的
肩頭髮見了一個記認,就知道是他們的女兒,你……你……
看到那記認嗎?”蕭峰道:“沒有,我不便著。”阿朱道:“她
……她肩上刺著的,也是一個紅色的‘段’字,跟我的一模
一樣。”
蕭峰登時大悟,顫聲道:“你……你也是他們的女兒?”
阿朱道:“本來我不知道,看到阿紫肩頭刺的字才知。她
還有一個金鎖片,跟我那個金鎖片,也是一樣的,上面也鑄
著十二個字。她的字是:‘湖邊竹,盈盈綠,報平安,多喜樂。’
我鎖片上的字是:‘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我
……我從前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道是好口採,卻原來嵌著
我媽媽的名字。我媽媽便是那女子阮……阮星竹。這對鎖片,
是我爹爹送給我媽媽的,她生了我姊妹倆,給我們一個人一
個,帶在頸裡。”
蕭峰道:“我明白啦,我馬上得設法給你治傷,這些事,
慢慢再說不遲。”
阿朱道:“不!不!我要跟你說個清楚,再遲得一會,就
來不及了。大哥,你得聽我說完。”蕭峰不忍違逆她意思,只
得道:“好,我聽你說完,可是你別太費神。”阿朱微微一笑,
道:“大哥,你真好,什麼事情都就著我,這麼寵我,如何得
了?”蕭峰道:“以後我更要寵你一百倍,一千倍。”
阿朱微笑道:“夠了,夠了,我不喜歡你待我太好。我無
法無天起來,那就沒人管了。大哥,我……我躲在竹屋後面,
偷聽爹爹、媽媽,和阿紫妹妹說話。原來我爹爹另外有妻子
()
的,他和媽媽不是正式夫妻,先是生下了我,第二年又生下
了我妹妹。後來我爹爹要回大理,我媽媽不放他走,兩人大
吵了一場,我媽媽還打了他,爹爹可沒還手。後來……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