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
時逞強好勝。此事一筆勾銷,你快快去罷。”
阿朱心中惶急,尋思:“他既知自己確是契丹胡虜,說不
定便迴歸漠北,從此不踏入中土一步。”一時情不自禁,站起
身來,說道:“喬大爺,你若撇下我而去,我便跳入這山谷之
中。阿朱說得出做得到,你是契丹的英雄好漢,瞧不起我這
低三下四的丫鬟賤人,我還不如自己死了的好。”
喬峰聽她說得十分誠懇,心下感動,他只道自己既是胡
虜,普天下的漢人自是個個避若蛇蠍,想不到阿朱對待自己
仍是一般無異,不禁伸手拉住她手掌,柔聲道:“阿朱,你是
慕容公子的丫鬟,又不是我的丫鬟,我……我怎會瞧不起你?”
阿朱道:“我不用你可憐,你心中瞧不起我,也不用假惺
惺的說什麼好話。”她學著喬峰說這幾句話,語音聲調,無一
不像,眼光中滿是頑皮的神色。
喬峰哈哈大笑,他於失意潦倒之際,得有這樣一位聰明
伶俐的少女說笑慰解,不由得煩惱大消。
阿朱忽然正色道:“喬大爺,我服侍慕容公子,並不是賣
身給他的。只因我從小沒了爹孃,流落在外,有一日受人欺
凌,慕容老爺見到了,救了我回家。我孤苦無依,便做了他
家的丫鬟。其實慕容公子也並不真當我是丫鬟,他還買了幾
個丫鬟服侍我呢。阿碧妹子也是一般,只不過她是她爹爹送
她到燕子塢慕容老爺家裡來避難的。慕容老爺和夫人當年曾
說,哪一天我和阿碧想離開燕子塢,他慕容家歡歡喜喜的給
我們送行……”說到這裡,臉上微微一紅。原來當年慕容夫
人說的是:“哪一天阿朱、阿碧這兩個小妮子有了歸宿,我們
慕容家全副嫁妝、花轎吹打送她們出門,就跟嫁女兒沒半點
分別。”頓了一頓,又對喬峰道:“今後我服侍你,做你的丫
鬟,慕容公子決計不會見怪。”
喬峰雙手連搖,道:“不,不!我是個胡人蠻夷,怎能用
什麼丫鬟?你在江南富貴人家住得慣了,跟著我漂泊吃苦,有
什麼好處?你瞧我這等粗野漢子,也配受你服侍麼?”
阿朱嫣然一笑,道:“這樣罷,我算是給你擄掠來的奴僕,
你高興時向我笑笑,你不開心時便打我罵我,好不好呢?”喬
峰微笑道:“我一拳打下來,只怕登時便將你打死了。”阿朱
道:“當然你只輕輕的打,可不能出手太重。”喬峰哈哈一笑,
說道:“輕輕的打,不如不打。我也不想要什麼奴僕。”阿朱
道:“你是契丹的大英雄,擄掠幾個漢人女子做奴僕,有什麼
不可?你瞧瞧那些大宋官兵,不也是擄掠了許多契丹人嗎?”
喬峰默然不語。阿珠見他眉頭深皺,眼色極是陰鬱,擔
心自己說錯了話,惹他不快。
過了一會,喬峰緩緩的道:“我一向只道契丹人兇惡殘暴,
虐害漢人,但今日親眼見到大宋官兵殘殺契丹的老弱婦孺,我
……我……阿朱,我是契丹人,從今而從,不再以契丹人為
恥,也不以大宋為榮。”
阿朱聽他如此說,知他已解開了心中這個鬱結,很是歡
喜,道:“我早說胡人中有好有壞,漢人中也有好也有壞。胡
人沒漢人那樣狡猾,只怕壞人還更少些呢。”
喬峰瞧著左首的深谷,神馳當年,說道:“阿朱,我爹爹
媽媽被這些漢人無辜害死,此仇非報不可。”
阿朱點了點頭,心下隱隱感到害怕。她知道這輕描淡寫
的“此仇非報不可”六字之中,勢必包含著無數的惡鬥、鮮
血和性命。
喬峰指著深谷,說道:“當年我媽媽給他們殺了,我爹爹
痛不欲生,就從那邊的岩石之旁,躍入深谷。他人在半空,不
捨得我陪他喪生,又將我拋了上來,喬峰方有今日。阿朱,我
爹爹愛我極深,是麼?”阿朱眼中含淚,道:“是。”
喬峰道:“我父母這血海深仇,豈可不報?我從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