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說著; 抬起手攥住了姬無鏡的袖口,把他雪色的袖子一點一點攥緊了手心裡。
姬無鏡詫異地抬眼看她,見她眼睛紅紅; 要哭的樣子。
“又疼哭了?還有沒有點出息了?星漏都不會疼得哭鼻子。”姬無鏡笑話她。
“不是……”
姬無鏡側坐在床榻; 屈著的食指刮過她的鼻樑; 笑:“顧見驪; 除了‘不是’,還會說別的嗎?”
顧見驪慢吞吞地說:“士可殺不可辱; 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跪著生……”
“什麼亂七八糟的?燒得說胡話了?”姬無鏡欠身; 掌心貼在顧見驪的額頭; “這也不燙啊。”
顧見驪望著姬無鏡,心想生病可真不好,連尊嚴都沒有了。
顧見驪從姬無鏡的眼睛裡看見狼狽蒼白的自己,她不愛看見自己這個醜樣子,別開眼,小聲說:“要換褲子……”
姬無鏡掰開顧見驪的腿,看見她白色褻褲上的落紅,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見驪急急道:“不許嫌我麻煩!不許亂說話!更不許故意說討人厭的話來氣我!”
姬無鏡撩起眼皮瞧她漲紅的臉,問:“還有不許什麼?”
顧見驪想了想,更加心虛地小聲說:“不許亂看……”
姬無鏡輕笑,懶散道:“如果我蒙著眼睛看不見,那就只能亂摸了啊。”
顧見驪苦著臉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央求:“不許欺負病人……”
“這麼麻煩啊,不想管了。”姬無鏡懶洋洋地拖長腔調,打著哈欠在顧見驪身側躺下,竟是連眼睛都閉上了。
顧見驪側過臉,望著姬無鏡近在咫尺的臉,她又伸出手輕輕去推他,也不再說話,只是輕輕推一下。
她身上沒力氣,只是輕推姬無鏡的動作,也會扯到胳膊上的傷口,疼得很。
姬無鏡睜開眼睛,望著顧見驪溼漉漉的眼睛,半晌,他起身,將被子重新給顧見驪蓋好,免得她著涼。他摸了摸顧見驪的頭,說:“等著,叔叔去給你燒熱水。”
顧見驪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紅暈更濃了幾分。她胡亂地點頭,視線卻已移開,不敢去看姬無鏡。
這個時辰所有人都睡了,自然是沒有備著熱水,得現燒。
姬無鏡走出房間往小廚房去,驚訝地看見白日裡供太醫們研究天花的書房還撐著燈,縈著一層溫暖的黃光。雕花稜窗上映出女人纖細的身影。只能是羅慕歌。
姬無鏡收回視線,先去了廚房生了火,讓水自己燒著,轉身去了書房。
姬無鏡推開房門,懶散斜立在門口,道:“這麼晚。”
羅慕歌也沒有想到這麼晚還會有人過來,聽見推門聲不由微微驚訝。她抬起頭望著站在門口的姬無鏡,輕輕點頭:“師兄這麼晚也沒睡。”
“給她燒熱水。”姬無鏡說著,走進房中。
羅慕歌望著姬無鏡走近,心裡生出一種惋惜的氣憤來。她自小認識姬無鏡時,就知道他的冷血無情。然而,最近這幾日,她眼睜睜看著姬無鏡衣不解帶地照顧著那個孩子和顧見驪。
原來他也是會照顧人的。
“研究得如何了?”姬無鏡已走到桌子前,目光落在羅慕歌面前的書冊上。他目光隨意掃了一眼,見到了“蠱”字。
羅慕歌熬夜苦讀的書並不是關於天花的。
當姬無鏡看見書頁時,羅慕歌有一瞬間的慌亂,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她坦然地開口:“我沒有在研究怎麼醫治天花,而是在研究師兄體內的毒。”
天花如何兇險與她何干?整個京城的人死光了又與她何干?
羅慕歌臉色平靜,目光坦蕩。
這幾日,姬無鏡每日都會過來幾趟詢問太醫們研製結果,他甚至也會親自翻看醫書上關於天花的記載。所有人,整個京城所有人都在關注著天花。可是羅慕歌只知道師兄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幾次靠著施針硬壓毒氣。她只知道若不研製出噬心散的解藥,所有的蠱也只不過是延壽罷了。
能延長壽命又如何?終究回不到師兄全盛時。
她想看見師兄解毒的那一日,想看見師兄再不受毒或蠱所累,恢復所有昔日的風華無際。
顧見驪躺在床上,茫然地望著床頂的幔帳出神。今天她迷迷糊糊睡著時,隱約聽見來給她診脈的太醫間的議論——那個府中最先染上天花的丫鬟今日白天死了。
顧見驪第一次這麼深切地感受著死亡逐步逼近的滋味兒。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枯萎腐爛。突遇危險時,她可以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