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部分

境,照例只能受到冷待;於是歐葉妮在他眼中具有一種特殊的美的全部光采,昨天他還瞧不起的鄉土氣,如今他讚賞純樸可風了。所以,歐葉妮從娜農手中接過一隻琺琅碗,裡面盛滿加上鮮奶油的咖啡,她誠摯地端給堂弟,並善意可掬地望了他一眼,巴黎人的眼睛頓時被眼淚潤溼,他握住堂姐的手,吻了一下。

“哎,您又怎麼啦?”她問。

“哦!這是我感激的眼淚,”他答道。

歐葉妮突然扭身跑到壁爐前去拿燭臺。

“娜農,給你,拿走,”她說。

當她再看堂弟的時候,儘管她臉上紅暈未褪,但至少眼神可以打掩護,不把內心洋溢的極度快樂表現出來;他們的眼睛卻表達了同樣的感情,正如他們的心靈融合在同樣的思想之中:未來是屬於他們的。這番柔情對於遭了大難的夏爾而言,確在意料之外,所以更加感到甜蜜。一聲門錘,把母女倆召歸原位,幸虧她們下樓迅速,等格朗臺走進客廳的時候,她們手裡已經拿起活計;倘若他在樓梯下的門廳裡遇到她們,是準會起疑心的。老頭兒草草用罷簡單的午餐,沒有拿到預先說定的津貼的莊園看守,從弗洛瓦豐趕來了。他拿來一隻野兔和幾隻竹雞,都是在莊園裡打的,還有幾條鰻魚和兩條梭魚,那是磨坊租戶託他捎帶抵租的。

“哎!哎!這可憐的高諾瓦葉,來錦上添花了。這些東西好吃嗎?”

“好吃著呢,親愛的好老爺,兩天前打到的。”

“來呀,娜農,抬抬你的腳板,”老頭兒說,“把這些東西拿去,晚飯時吃;我要請兩位克呂旭吃晚飯。”

娜農傻了,瞪眼看看大家。

“啊!那好,”她說,“可我到哪兒去弄豬油和大料呀?”

“太太,”格朗臺說,“給娜農六法郎,待會兒提醒我去地窖拿幾瓶好酒。”

“嗯!這麼說來,格朗臺先生,”莊園看守早已準備好一篇索取津貼的講話,“格朗臺先生……”

“得,得,得,得,”格朗臺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個精明的好人,咱們明天再說好嗎?今天我忙得很。”他又轉身對格朗臺太太說:“太太,給他五法郎。”

說罷,他趕緊走開了。可憐的妻子花銷十一法郎買到眼前的清靜,高興得謝天謝地。她知道,格朗臺把他給的錢一枚接一枚從她手中要回去之後,她會過上半個月的太平日子。

“給,高諾瓦葉,”她給了十法郎,“我們以後再酬謝你吧。”

高諾瓦葉無話可說,走了。

“太太,”娜農戴上黑頭巾,挎著籃子,說:“我只要三法郎,餘下的您留著吧。行了,我能對付。”

“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娜農,堂弟要下樓吃飯的,”歐葉妮說。

“沒錯,準有不尋常的事,”格朗臺太太說,“我們結婚到現在,這是你父親第三次請客。”

四點鐘光景,歐葉妮和她母親擺好了六副刀叉,一家之長從地窖拿出幾瓶內地人珍藏的好酒,這時夏爾走進客廳。年輕人面色蒼白。他的舉止、神態、眼神和說話的聲調透出一種落落大方的哀傷。他沒有故作痛苦,他實實在在難受,哀痛蒙在他臉上的面紗使他具有一種特別能討女性喜歡的表情。歐葉妮因此更疼愛他。也許,不幸使他離她更近了。夏爾不再是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闊綽的美少年,而是一個陷入可怕的貧困深淵的窮親戚。貧窮出平等。女人在這一點上同天使相仿,以救苦濟貧為己任。夏爾和歐葉妮只以眼睛交談,相互理解;因為落難的公子,可憐的孤兒,雖沉靜而高傲地坐在角落裡默不作聲;而堂姐溫柔而親切的目光不時落在他的身上,迫使他拋開愁思,同她一起奔向她樂意同他一起遨遊的希望和未來。這時,格朗臺宴請克呂旭叔侄的訊息,轟動了索繆城;他昨天出售當年的收成,犯下背叛全體葡萄園主的滔天罪行,還沒有激起聲勢如此浩大的反應。如果老奸巨滑的葡萄園主為了驚世駭俗,像蘇格拉底的弟子阿爾契別亞德當年那樣,剁下狗尾巴宴客,說不定他會成為名垂青史的偉人;但他從不把城裡人放在眼裡,他不斷地把索繆人把玩於股掌之間,他比一般人要高明得多。德·格拉珊夫婦不久就得知夏爾的父親暴卒並多半已經破產的訊息,便決定當晚就到老主顧家來弔唁,以示友誼,同時探聽格朗臺在這時決定宴請克呂旭叔侄究竟有什麼目的。五點正,克·德·蓬豐庭長與他的叔叔克呂旭公證人到,兩人全都穿戴節日盛裝。賓主入席,開始悶頭大嚼。格朗臺繃著臉,夏爾不出聲,歐葉妮像啞巴,格朗臺太太也比往常更少開口,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