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幾萬塊錢,陳愛傑跟著母親回家去了,看看破爛不堪的土牆土屋,他氣的坐在院子裡的壓井池子上不進屋,也不說話。
葉在英已經入了暮年,自然要做兩手打算,現在的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孃的到處都是,整天在村口扎堆的老媽子一說起自家兒子沒有一個不抹眼淚的。
她還真不能得罪大兒媳婦,萬一愛傑娶了媳婦兒也一樣把她這老媽子給忘了呢?
可當下,葉在英還有另一個想法:“愛傑,你大姐既然有那麼多錢,肯定還有,下回,你自個去要,要多少都是你自個兒留著,崩跟你二哥一坨去了。
再說,這七八萬也夠你成家的了,到時候,買個拖拉機耕田種地多便利?再起幾間大瓦房,在村上也氣派著呢,就不怕蘭蘭瞧不起咱家了!”
此話一出,陳愛傑目光一亮,母親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下次去要錢,可不能和二哥一坨去了。
正說著話呢,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叫了一聲娘。
陳愛傑瞳孔一縮,葉在英當下說道:“攆出去,關上門!”
“娘,你這把歲數了,就不能給俺留一條活路?……愛傑你幹啥?”
陳愛梅剛要前腳踏進門檻,卻被力氣大的弟弟給推了出去,腳後跟沒來得及抽離,槓上了門檻,陳愛梅正好甩在了門口那條細長的汙水溝裡。
這臭水溝並不寬也不深,就是家裡排汙水的小水溝,可陳愛梅還是弄得一身都是臭泥水。
還沒等陳愛梅爬起來,門就關上了,任由陳愛梅一邊拍門一邊哭叫,裡面硬是裝死。
“娘,你總是慣著他們,難道俺就活該和小蕊去死嗎?你咋那麼偏心呢?”
“打小你就不喜歡俺,可俺也仁至義盡了,你咋能這麼狠心?愛傑……你把錢還給俺一部分……就一部分也行,小蕊要上學啊……”
陳愛梅哭的幾乎沒力氣了,拍著那破門的手心都震得一陣麻疼。
“你還俺的錢……嗚嗚……”陳愛梅想著自己這一輩子到底算個啥?
被男人拋棄,好不容易離了婚,她還以為能守著女兒輕輕鬆鬆的看著小蕊長大成人,可眼前又算個啥?
“你給俺把錢拿出來,不然俺就碰死在你家門口!”
陳愛梅越想越覺得自己這輩子活的糊塗,可女兒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著她,現在……一切都似乎不能讓她如願。
嘭的一聲響,原本就架著橫木,掛上門栓的黑木門,被撞得中間的門縫都突然變的有巴掌寬又合上了。
那橫木都被撞的鬆動了,險些掉下來。
門口的鄉親們零零散散的駐步了,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開了。
說是陳家出門子的閨女回來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孃家門口要死要活的。
“聽說男人跑了,離了婚的寡婦呢!”
“俺也聽說了,說這寡婦離婚前還鬧了個什麼光棍子家裡!”
“呦,那可得說說,啥事兒啊?真偷人了呀!”
“可不是?俺侄兒媳婦就是趙家灣的,都說那光棍是拎著褲子往外走呢,半個村的人都瞅見了!”
陳愛梅,頭暈目眩的依靠在門欄上,她的腦門子上青紫一片,可她的耳朵沒聾。
她順著聲音轉頭看去,那一張張若無其事的臉呈現在她眼前,那隨著動彈的嘴角,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刀子一樣,把她凌遲著。
可陳愛梅那看似虛弱的眼神裡,卻一樣充滿著如利劍一般的鋒芒,原來的人都恨不得她死?
好的時候,各個嘴臉都跟抹了一層蜜一樣,不好的時候,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世道……就是這樣,她……抬手摸了摸額頭上滲出來的血珠,她怎麼可以又輕生呢?就算她死了,小蕊依舊還是揹負著被人罵是野種的包袱。
小蕊都活的那麼努力,她,一個罪魁禍首憑什麼要去死呢?
誰都不知道一個三十四歲正值女人雍容之年的陳愛梅,卻雙鬢生出花白的髮絲,比她實際年紀至少要老了十歲。
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眼神突然變得清澈,在眾人指指點點的話語中,是如何淡然的擠開人群的。
…………
放學的鈴聲一響起,趙小蕊依舊是頭一個衝出教室的,這不光是因為她坐在第一排跑得快。
等宋思翰慢條斯理的剛下了樓到了操場上時,還是那道熟悉的背影。
在夕陽下,推著那簡易破爛的二八大解放,呼呼地往校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