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臾對大家做了拜拜, 蹦蹦跳跳地走了。
嚴林側頭看著花姨,她站在實驗室門口安靜地笑著,端靜彷彿神龕上的菩薩。
他恍惚記得, 自己還是個少年的時候, 被父親帶著去了林家在法國的一個老城堡,乾燥溫暖的地下室裡,他看到了這輩子的信仰。一尊巨大的金色蟲雕豎在半空之中,那些猙獰而醜陋的線條, 整體卻呈現出一種慈悲來。彷彿是在哀嘆, 嘆息他將全部的生命濃縮在短短的五十年間。自那之後, 人生開掛一般順暢起來, 只在半夜頭痛欲裂的時候會想,不要懷疑自己的選擇,不要否定自己的信仰。
“無論如何,我們繞不開周臾。”嚴林去了林澤居住的酒店,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
“將複製品搶過來是很簡單的事情,實驗的全部資料拾音已經交給我,包括花姨製作香玉的詳細過程。不過,最重要的是原材料的來源——”嚴林看著站在落地窗前的林澤,“周臾和沈致遠辦的苗圃咱們也去看過了,裡面的菜品品種優良,特別是密閉艙里正在培育的幾種。也就是說,他們手裡肯定有培育更好材料的基地,只是咱們沒有發現而已。”
“周梅生居然有這樣大的本事,我看走眼了。”林澤微微側身,眼底的黑眼圈更重了。他從褲兜裡摸出一串白玉的手串戴在手上,拇指按壓著其上唯一的一顆黑色珠子,道,“剩下的珠子和玉蟬,下午就能送過來了。”
“老太爺同意換了?”
“至少要先拿到‘蟲錄’,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應該來得及。”
蟲錄,林家找了幾百年的古籍,零零星星湊夠了大半本,但是卻少了最重要的序言和總錄。周梅生打來電話,主動提起了這個問題,他隻字不談蟲,但是卻道自己早年收書,手裡有這麼一本殘籍,願意和他們分享。
“其實——”嚴林遲疑了一下,道,“‘天香’用了一百來年,已經殘破不堪,不如用來交換新的複製品和向周臾採購材料的資格。”
“這是她提出的新條件?”
“對。”
“沒有再提取蟲的事情?”
嚴林搖頭,道,“她再三強調自己是生意人,只求財。”
林澤笑了一下,“你信她?”
‘蟲’是林家的秘傳,從子弟中挑選體質和智力超群之人,帶至‘蟲母’面前。一旦被‘蟲母’認可,便會被種下卵。種卵之人全部的潛力被激發,成為天才中的天才,帶領林家整個家族綿延福澤幾百年。卵在人的身體中吸取精神力長大,孵化出殼之時會毫不猶豫地將培養它的‘殼’吸得一乾二淨,也就是人死了。人死後,蟲破體而出,自動返回蟲母身邊等待下一次的孵化。
‘蟲母’為了保障自己後代,給寄生體定下了嚴格的戒律,一旦違背便會遭受嚴重的出懲罰。幾百年間,不乏有不堪忍受頭痛之苦的人,在蟲孵化之際將之取出,可取出後不僅人死了,蟲卵也會化成‘繭玉’。這種‘繭玉’是可遇不可求的藥物,普通人吃了後終生無病無痛。因此,林家的子弟被種卵後,終身要防備的事情有二,一是至死方休的頭痛,二是被人覬覦‘繭玉’。
幾百年下來,因林家行事低調隱秘,市面上通曉‘繭玉’的人幾乎沒有;可萬一呢?
嚴林知道林澤的擔憂,不敢再說話。恰逢此時,房間門響起來,林澤道,“我約了周梅生見面,你去開門吧。”
沈致遠曉得林澤的派頭大,沒想到大到了這種程度。他居住在郊區另外一個酒店的獨棟別墅裡。別墅外面有專門的安保團隊,他和周梅生抵達後,透過了三重安檢才算進門。
怕死到了這種程度,看來那個被稱呼為‘蟲’的玩意很有價值呀。這種小心謹慎,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弄一隻出來玩玩,不然枉自來伊甸園走一遭。
周梅生交待道,“對林先生再客氣一些,不該問的不要問。”
老狐狸,察覺到他的小心思了。
沈致遠默默鼻子,道,“好的。”
周梅生警告地看他一眼,這才按響了門鈴。
嚴林開的門,神色凝重。
周梅生沉穩道,“老嚴——”
嚴林點點頭,道,“先生在裡面等,盼著你來。”
沈致遠捏了捏手裡薄薄的書籍,恐怕他們等的不是人,而是書。
三人對座在客廳的沙發上,嚴林去泡茶。周梅生看一眼沈致遠,他將手裡的紙包開啟,露出裡面已經殘破不堪的老書來。林澤兩眼在書頁上溜了一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