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巷子口。
王家已經紮好了靈棚,也搭好了戲臺。
讓左右街坊詫異的是,王家竟然挨邊搭了一大一小倆戲臺。
“咋回事,他家還打算請兩個班子?”
“得了吧,一個班子就得七八錢,王老大那麼要面子,肯定要請好的,估計都要弄到一兩去了。他請一個也就算了,要是請倆,他婆娘非跟他急不可。”
“那他搭倆臺子幹啥?”
“那誰知道呢,說不準是一個班子倆人唱哩。”
外頭人議論紛紛,王家裡頭也鬧騰開了。
頭一個不爽的就是王家老大的媳婦。她懷疑自己男人是不是因為老爹死了難受過了頭,竟然一口氣請了兩個班子。
“咱家有那個閒錢嗎?你先前說要請個好的,我說行。畢竟那是咱爹。可你現在一請就是倆,你也不想想咱手裡有幾個錢?”
“你叫喚個啥啊,小的這個就要一錢銀子,隨便哪裡擠吧擠吧就出來了,這樣又抓面子又省錢,有啥不行的?”
聽他這麼說,媳婦更急了:“就收一錢銀子。你也敢請?萬一唱得狗屁不是,你別說抓面子了,你丟人都來不及!”
“反正人來都來了。現在要是趕人走,那可就真丟人了。”王家老大煩躁的抹了抹臉,一揮手道,“行了。就這樣。你別管了。”
他媳婦氣得在後頭直跺腳,可也只能是跺腳了。
王家老大請的是仁孝班。
當仁孝班的人到了之後,看到門前搭了兩個臺子也是一愣,管事的當時就跑去找王家老大了。
“這個嗎,前兒有個小姑娘跑來哭哭啼啼求我,說是家裡爹媽都沒了,妹妹也快不中了,求我賞口飯吃。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心軟,看她這個樣兒。一不忍心就點頭了,也算是給我老爺子積德了。反正嘛,一個小丫頭片子,你還怕她擋你的路?”王家老大說著,拍了拍管事的肩膀,“你放心,她就一個小丫頭片子,多的啥人都沒有,你不用管她,就當是做好事了。”
話雖這麼說,可同行是冤家,眼前頭擱個冤家,誰心裡舒坦啊。可人來都來了,還能怎麼著。
到最後,管事硬是把價格又多要了一錢,這才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走了。
仁孝班的人聽管事說過之後,也都拉長了臉,這算什麼事兒啊。
“算了算了,就一個小丫頭片子來騙點錢,不管她!”說到最後,管事不耐煩的揮手結束了自己的話題,“收拾東西,該幹啥幹啥。”
一個小夥計在那兒低頭尋思了一陣子,忽然腦子裡微微一動,上前拉住管事,小聲道:“他說就來了一個小姑娘,還是自己找上門的,我聽著怎麼覺得這麼耳熟啊。”
“有啥耳熟的?”
“你還記得先前那個叫啥……啥……一班的不?就是一個小丫頭自個兒帶個妹妹出來唱的。”
聽夥計這麼一提,管事忽然一愣,是啊,那個啥一班的小丫頭不就是一個人帶個妹妹麼,而且還老是一個人跑出來拉生意。
“管呢,不就是一個小丫頭麼,就算她會唱,還能比咱荷官兒唱的好?”
“說的也是。”
蘇杏不知道仁孝班已經圍繞自己糾結了一圈,她現在已經上了戲臺,坐在了椅子上。
“姐,京城的人真多哩。”蘇桃四下張望,兩眼飛快的尋著目標,“有錢的也多。”
“是啊,摳門的也多。”蘇杏調著弦,嘴裡說,“待會兒就靠你了啊。”
“放心吧你就。”
見是個小姑娘上了小戲臺,看熱鬧的人都愣了愣。
可蘇杏不管他們,擺好了架勢,衝蘇桃一使眼色。
蘇桃立刻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向臺下眾人拱手行禮:“各位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大娘大媽,大嫂大姐,我們終極一班這廂有禮了!”
那聲音清脆響亮,帶著一絲孩子的稚嫩,怎麼聽怎麼舒坦。
但你舒坦歸舒坦,可一共倆人,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班子?
有人就撓頭了:“還什麼什麼一班,這是啥名啊。”
“小姑娘嘛,找個噱頭而已,你還真指望能唱多好?”
正說著,那邊仁孝班的也登臺了,有知道的立刻就認出了他們來,頓時都往那邊湊了過去——小姑娘出來唱的,看個新鮮就行了,真要聽戲,還得是這正兒八經的大班子。
蘇杏也不惱,穩穩的做好,將二胡往腿上一擱,試了幾個音,就先拉了一段《二泉映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