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聲門外可聞。
李肥也就不矯情了,繞過影壁,步入中庭。
中庭之中頗為熱鬧,棋盤桌上坐著二老爺的兩個孫女,下著簡單的五子棋,棋盤之上都是黑子,白子剩餘不足十數,姊妹倆沒有一點勝負心,玩得不亦樂乎。
大老爺兩個兒子,二老爺的小女和女婿都在,今天么弟陳鳳垂回家,自然要一家團聚。
小姐和丫鬟在玩葉子戲,姑爺和伯丈及兩個舅哥正在打護糧牌。
幾人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玩樂,招呼起李肥。
李肥一一問好,有些羞赧於自己是空手來的。
把油紙傘交給下人以後,二老爺請李肥中堂敘茶。
聽說是兩位夫人親自下廚,李肥表示自己也能幫忙打打下手,卻被二老爺攔住了,說是“君子遠庖廚”。
這話一出,李肥就徹底沒辦法了,總不能與自己先生的父親解釋說“你會錯意了”吧?君子遠庖廚表面上是因為惻隱之心,但是隻要避之不見就能理所應當地以羊易牛了嗎?顯然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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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李肥倒是覺得自己可以晚些來,或者直接去河澤鄉口等一下午先生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陳家人對自己是真好,正因如此,李肥待著也是真拘束。
放下茶盞的二老爺忽然架起手掌擋在嘴邊,小聲問道:“李肥,你是修行者吧?”
李肥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
二老爺兩眼放光,驚喜問道:“我就知道,李肥你和我交個底,我兒豐收到底是不是個修行者?我每次問這事都被他敷衍過去。”
李肥愣了,眼前的二老爺好像不是很秉節持重的樣子,之前兩次見面,二老爺都是飲酒的,原先以為二老爺只是醉酒之後才這樣,現在看來,應該是性子本就如此。
大老爺的兩個兒子分別取名叫作“伯繼”、“仲賢”,而到了二老爺這裡,居然給先生起了個“豐收”的名,女兒也是沒能逃過一劫,名作“穰穰”,難怪難怪。
不過先生是修行者的事情居然一直瞞著家裡人,作為學生,先生都不說的事情,自己自然是說不得,可是剛剛已經回答了自己是修行者了,這可如何是好?
李肥一時間只有沉默。
二老爺有些殷勤地說道:“李肥,咱出去走走?”
李肥看了眼自己還不曾喝一口的黃芽,無奈道:“二老爺,我剛坐下。”
二老爺訕笑,“對對對,喝茶喝茶。”
“茶也還燙著……”
李肥象徵性抿了口熱茶之後,就被二老爺半拖著去了書房,說是要給他展示自己收藏的文房四侯,其實就是想找個單獨的地方說些悄悄話。
文房四侯即四寶:筆、硯、紙、墨。
古人將其特定產地的極品文具擬人化,稱之為四侯,筆為管城侯,墨為松滋侯,紙為好侍侯,硯為即墨侯。
也有文房四士的說法:毛元銳、易玄光、楮知白、石虛中。
二老爺按照順序一一介紹。
其中有越州烏程縣的湖筆,徽州涇縣宣城的宣筆;絳州新絳縣的陳玄,翼州靴城的李墨;徽州宣城的宣紙,越州山陰的褚紙;膠東即墨的田橫硯,端州高要的端硯,歙縣的歙硯。
不勝列舉。
每一朝代所受推崇的文房四寶搭配全部都陳列出來,有當下時興的新貴,有百年不易的老底子,琳琅滿目,歎為觀止。
“李肥,豐收是你的夫子,我又是豐收的父親,咱們更要親近,以後要多來陳家走動啊,這邊的文房用具你看著可有喜歡的?儘管挑一二件拿去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李肥連忙擺手,受寵若驚,心想這是怎麼了,呂先生剛剛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寶,下午二老爺也要送他。
不過呂先生的饋贈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拒絕。
二老爺笑眯眯道:“知道什麼叫長者賜不可辭吧?”
李肥卻固執道:“無功不受祿。”
這麼說起來呂先生的贈與,李肥拿起來也沒這麼大負擔呢。
二老爺嘆了口氣,扯了個杌凳坐下,“這麼疏遠幹什麼,我就愛收藏這些文具,本身琴棋書畫皆是稀鬆平常,留他們在這書房中自晦也是一種罪過,所以總愛行些不腆之儀。”
李肥心道:二老爺你也太謙虛了,這也能叫不腆?李肥身為讀書人,即便不是出自烏衣門第,卻也知道這些都是價逾黃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