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大海磨磨牙,落腮鬍裡的兩片唇兀自嘟嚷著,雙眼幾要冒出火來,直瞪著對桌的關濤。
雲姨抬起螓首,把注意力調回關濤身上,有禮地頷首。
“關師傅何需稱羨咱們四海,您的五湖鑣局雄據兩湖流域,佔水路和陸路之便,江南、江北的生意亦在掌握之下,咱們想入川、黔、雲貴還得跟您打商量,是咱們羨慕您,輪不到您來羨慕咱們。”
關濤若有所思地又撫著唇上短鬚,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
“雲姑娘誤會關某之意了。我是羨慕竇爺,而非四海鑣局。”
“哦?”雲姨挑動柳眉,等待下文。
倒是一旁的竇大海已快按捺不住,厚厚的胸膛高低起伏著,兩道銳利的目光簡直快把對方射出兩個透明窟窿。
賣足了關子,關濤終於慢條斯理地啟了口。
“在下羨慕竇爺身邊有個如花似玉又精明溫柔的嬌娥相伴,九江四海一枝花,雲姑娘的美名早傳遍江南、江北。今日關某不請自來,有幸能見雲姑娘一面,同雲姑娘說說話,實是暢快。”
呃……難道……這位名震黑白兩道、獨霸兩湖岳陽的關濤迢迢遠路前來九江,就為了一睹美人風采?!純粹的,只是想會會“九江四海一枝花”?!
此時,珍香樓上瀰漫著不尋常的靜謐,嗅得出山雨欲來的氣味。
那跑堂夥計從方才就安安份份地縮在樓梯旁的角落,他身形看來瘦小,衣衫顯得太過寬大,正垮著肩、垂著首,整個人瞧起來挺沒份量。
要出事了……呵呵,打架嗎?!好!正合他脾味。
待會兒若開打,他倒可幫那蓄著落腮鬍的大漢子掠陣。
放膽地抬起眼,精靈的眸光和畏縮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忽然有些懊惱把大刀擱在家裡沒帶出來。
不怕不怕,武學最高境界!無招勝有招、無刀勝有刀。
他緩慢地捲起兩管衣袖,決定等那落腮鬍大漢一喊開打,自己便立即出手,如此一來,若那美婦要事後責怪,也有人在前頭頂著。
“死性不改。”聲音極低,帶著濃濃的不耐。
咦?罵人?罵誰哪?
頭微偏,他才注意到杵在樓梯口的不只自己一個。
那男子年歲挺輕的,瞧起來約莫二十出頭,一身淡褐色勁裝,雙腕扎著黑帶綁手,斜裡望去,他側部的輪廓十分挺俊,黑髮往後梳成一髻,眼細長、眉粗厲,略薄的唇緊緊抿著,好似為著何事不痛快。
男子感覺到身旁怪異的覷視,眉目一掃,直勾勾地瞅住他。
“呃……嘿嘿……”被抓個正著哩。
他尷尬地眨眨眼,壓低聲量正要說幾句搪塞的話,那男子忽然由腰間掏出一錠小銀,抵到他鼻下,以兩人之間才聽得到的音量沒頭沒腦地開口。
“帶我去四海鑣局。”
嗄?!
好傢伙!這時摸去四海鑣局做啥兒?!遊園啊?!
錯愕歸錯愕,他反應甚迅,決定“放棄”眼前一觸即發的打架機會,反正對他而言,這種“活動”天天都找得到理由發生。
“行呀,我帶你去。”“咻”地取走那錠銀元,還沒塞進自個兒的腰間,男子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走吧。”
男子拖著瘦小的他往樓下疾行,一前一後才剛步出大街,樓上就傳來竇大海的驚天巨吼,先是呼嚕嚕的不知罵了什麼,接著是乒乒乓丘、一陣,一張方桌已從二樓欄杆處擲下,掉在大街上摔得粉碎。
“哇!”有這麼氣嗎?!
想回頭瞧瞧,那男子卻更加快步伐,絲毫不想理會珍香樓上的狀況,硬拽著他避開那些駐足於街上、仰起頭瞧著好戲開鑼的男女老少。
“喂,你別走這麼快成不成?!是我帶路還是你帶路呀?!”這人有毛病啊?直拖著他往前衝,既是如此,又何必花銀兩請他帶路?
“喂喂!慢一點啦!”他細腕陡翻,自然而然使出一記小手解擒拿,眨眼間已順利掙開對方掌握。
男子似乎有些訝異,步伐忽地頓下,那對細長眼古怪地瞟向他,帶著評估的意味。
“你會武功?”挑起一道劍眉,打量的目光變得深沉。
他邊整理著衣袖,忍不住輕哼:“鄱陽九江臥虎藏龍,男女老幼多少都會那麼幾招,有什麼希奇的?”
男子靜聽不語,雙臂隨意地抱在胸前,像在等著對方主動掀底牌似的。
“喂,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