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巧麗沒講出個所以然來是不肯罷休的。「哼!虧你外表看起來威風凜凜的,骨子裡卻是什麼也沒有,等「人家」日後翅膀硬了,公司、股票、動產、不動產全部歸還到「人家」手中,你還有什麼地位講話!請問這一、兩年,哪一個寒暑假他沒回公司「實習」?可從沒見過實習生的職位一年升過一年的,偏偏你們冷家就出了這麼一個寶!這下可好,待人家畢業了,如果他打算出國念個碩士也罷,就怕他決定正式進公司上班。這我倒要請問一下,「實習期間」都能升等為高階專員,正式上班後還得了?沒有給個經理、協理的位置,人家肯坐嗎?幹不了兩、叄年,說不定就升任總經理了。」
若非兩人老夫老妻,多少有了感情,她的難聽話只會更多,不會減少。再怎麼說,「縱橫科技」的根本來自於元配的財勢。人家生前,這老頭就另外了小香巢,過世之後更把母女倆迎進門,孃家那頭的勢力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原本還以為老頭子坐擁數億身家,現在才知道他元配孃家據守企業體百分之五十二的股分,一心只等著拱東宮太子坐上經掌大位。在此之前,他不過是先坐坐皇位,替人家臥枕溫席。
冷之謙的老臉當場掛不住。砰!一掌拍向桌面。
「你給我少說兩句,公司的事我自己心裡有數!」
「有數?」卓巧麗哪裡會怕他拍桌拍椅,要比兇悍儘管來,誰怕誰:「你的去留可直接關係到我們母女……」
嘎吱!椅腳往後惟,在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兩個大人的爭執霎時被中斷。
「爸,媽,我先出門搭校車,祝你們旅途平安。」她木然的離開餐廳。
既然無法插嘴或改變現狀,唯有選擇退席一途。
「看!你非得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不可……」父親不悅的咕噥聲被她截斷在門後。
其實,她聽見或沒聽見並無所謂,即使冷愷群真的將她們掃地出門,臺北錢淹腳目,餓不死人的。世情薄,人情惡,這世界本來就是一片難。
「梅梅!」冷之謙從視窗揚出一串叮嚀,「傍晚記得打電話聯絡你哥哥,叫他載你回來。」
可笑!他們想囑託的物件,正是他們最無法掌握的人。
於是她放棄回應。
一縷輕風傳出低吟,多少事,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校車迢迢晃進站,她跳上車,不給它機會說了……
***
「底下的,快閃開!」
前一秒鐘,愷梅倚著圖書館外牆,等待姍姍來遲的大主角出現;下一秒鐘,頭頂上有一道悅耳的男音朝她喊話。假設她乖乖聽話地讓開一步,傷勢應該不至於太悽慘,偏偏她先抬頭觀探,確定一下對方喊話的物件,所以,慘劇發生了。
一團四匹方方、硬邦邦的物體衝著她的頭臉砸下來。
「啊!」中彈!
她登時眼冒金星,當場腿軟得坐倒在草皮上。
好痛!除了簡單的兩個字,她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真的好痛好痛好痛!
「你沒事吧?」那道適合進廣播電臺的低沉男聲飛快接近她耳邊。
兩顆眼淚不由自主的滾出目眶,半是因為疼痛,半是因為掉下來的不明物體打中她眉眼附近,震動了淚腺。她還以為「天上掉下橫禍」只是一句俗語,孰料發明這句話的原主兒果真具有令人不可輕忽的智慧,才會事先預知了她的惡運。
「小妹妹,別哭啊。」悅耳的男聲充滿歉疚。「來,哥哥幫你看看打中哪裡?」
可能是一時之間被打暈頭了,或因對方沉渾的音調太好聽,她頭暈目眩的任人擺怖。
溫暖的大手摸索過她的前後腦,以確定重要地帶沒有任何腫脹,肇事者明顯地鬆了口氣,接著拉開她捂住額頭的兩隻手,檢視傷勢,動作自然又獨斷又天經地義。
「額頭中央有輕微的紅腫現象,不過幸好避開眼球……」對方舉起手在她眼前搖晃。「來,我有幾根手指頭?」
淚光模糊遮掩了她正常的視線,連大惡人的長相都看不清楚,更甭提判斷他的手指頭數目。
「十根。」
大惡人嚇了一跳。「不會吧?!居然出現這麼嚴重的雙重影像。」
「每個人都有十根手指頭,除非你斷手斷腳。」她氣憤的反駁。
「也對。」壞人忽然伸指彈了下她鼻頭,聽起來笑嘻嘻的。「小妹妹,你滿可愛的,反應很快。」
十五年來,頭一回有人把「可愛」加諸於她身上。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