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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回 誰愛嫁誰嫁

深沉的夜色裡,偶有幾聲蟬鳴尖利而短促,因著夏日暑熱,長窗半開著,裡頭蒙了一層譚水碧的紗窗,抬起頭,正好能望見半彎弦月烙在紗窗上,月影像是染了一層秋霜,呈出淡淡幽黃,被一格一格的紗窗撕裂破碎。

江蘺枕著雙臂,聽著暖閣深處傳來的淺眠之聲,他有些難以入眠,想了良久,沒話找話的問道:“小妖女,永昌宮起了這麼大的火,你們雲楚國的國主竟然不加詳查,就將人統統砍了了事,這麼一砍,不就是死無對證了麼,不就讓幕後主事逍遙法外了麼。”

暖閣裡靜謐了會兒,那淺眠之聲低微下去,良久,落葵窸窸窣窣的翻了個身兒,悶悶開口:“朝堂不比江湖,不管甚麼恩怨,都可以用打一架來結束,誰的修為高,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而朝堂之中,卻是陛下相信誰,誰便說了算,最要緊的並非誰做了甚麼,說了甚麼,而是那高高在上之人想做甚麼,想聽甚麼,想聽誰說,願意相信誰。陛下並非不查此事,也並非猜不到始作俑者,他只是不想查罷了,如今你們北谷國陳兵邊境,他自然不願見內苑瑣事引發朝堂不穩,故而,他只能相信此事是一場意外,杖斃了所有宮人,一為洩憤,二為滅口,三則安人心。”

江蘺一時語噎,他一直混跡於江湖,從未涉足朝堂,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直來直去慣了,沒有那麼許多彎彎繞繞的心腸,心中靈光一現,問道:“那,若有朝一日我立於廟堂,如何才能取信於君呢。”

“你要入朝為官。”落葵轉過頭,瞧著雕破圖風外的朦朧人影,錯愕不已。

“隨口一問罷了。”江蘺也不知自己怎會生出這般怪異的念頭,放著好好的少主不做,去做甚麼伺候人的官兒,怕不是這些日子關在宮裡關傻了罷。

取信於君,素來都是這世間最大的笑話,所謂取信,只不過全憑君心罷了。落葵捻著似水光滑的寢衣,月華斜入,素白的衣袖浸上一痕微黃,像極了沉睡已久的舊事,捲了邊兒發了黃:“朝堂之上,信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勉強不來,而不信,卻是人力可以促成的,你不必事事都強求陛下信你,只要陛下事事不信旁人,只信他願意相信的,那麼,你的朝堂之路便要好走許多。”

這話說的著實拗口繞心,江蘺細細琢磨,越琢磨越覺得此事單單靠聽是沒用的,要靠真正做上一回才能體會到其間精髓,自己左右不會入朝為官,費這個腦子作甚麼,索性撩到一旁,不再去想,他翻了個身兒,隔著雕破圖風望向暖閣深處,望見帳幔籠罩著的隱約人影,瘦伶伶的一把,他心中生出漣漪,許久難以平靜:“難怪你會早生華髮。”

暖閣中傳來窸窸窣窣之聲,落葵又翻了個身兒,除了蘇子,她從未與另外的男子有過生死同舟的日子,而這個男子又的確入了她的心,她就是塊朽了的木頭,也該開了花,可她不能讓那花真正綻放,只能硬生生的將瘦伶伶的花骨朵掐掉,碾碎,化作不該有的雲煙。她定定望著素白的牆,牆上暗影綽綽,攫住心神

,她再未有甚麼言語傳來,也不知是真的入睡了,還是在裝睡。

數日後,和親之事終於在流言滿天飛的夏日裡塵埃落定了,落葵有天煞孤星的命格在身,又傷在了臉上,即便放下長髮便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可北谷國使臣卻非落葵那般自欺欺人之人,在相看過一次後,便死活都不願迎娶了。

就在國主在其他的宗室女中千挑萬選之時,也不知北谷國使臣從何處得到了晉和公主的畫像,只覺這位公主生的珠圓玉潤,貴氣十足,端的是天家福相,比之羸弱福薄的落葵強出何止百倍,正合北谷國娶妻之準則。

北谷國使臣傳書自家國主,一番商議後,便上書雲楚國國主,執意迎娶國主親女晉和公主,逼的國主跳腳痛罵了北谷國一番,罵完又將落葵翻出來罵了一番,解了氣後才驚覺,面對北谷國的大軍壓境,自己除了跳腳痛罵一頓,只能任由許貴妃與晉和公主抱著自己的腿哭哭啼啼,竟無計可施了。

今年的夏日,天格外熱,庭前的那一樹石榴樹早早開了花,花盞低垂,燦爛恍若雲霞,丁香坐在樹下,聚精會神的摘菜,微風過處,似火花瓣紛紛跌落,鋪滿了她的肩頭。

落葵和蘇子相視一笑,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丁香身後,猛推了她一把,在已有些刺目的陽光裡揚起一陣輕笑:“小丁香,我回來了。”

丁香身軀猛然一震,站起來怔怔望了她許久,伸出手來在她的面前晃了晃,眼眶微紅:“大公子說主子今日回來,叫我準備些好吃的,還,還真的沒騙人。”一語未竟,她已然瞧見了落葵臉上的傷痕,不禁長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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