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隨時都會睡去。拂雲心中一空,竟不知如何介面。“喀”地一聲,卻是火中樹枝斷裂的聲響。幾點火星濺了出來,片刻光景,一切都歸於沉默。
“睡吧。”
這回拂雲不再應聲,依言順從地躺下。轉頭看巖壁上的人影,寂然不動,如同石像。
曙光從密林縫隙中透過,一直照射到尉遲方臉上。睜開眼,發覺天色已經大亮,慌忙坐起身來。篝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冒著淡淡白煙。一旁岩石上斜靠著李淳風,雙手攏在袖中,低垂著頭,還在熟睡。伸展了一下手腳,一骨碌爬起,剛要喚醒同伴,視線轉到少年躺臥的地方,不禁一怔:那裡竟然早已空無一人。連忙趕過去,四下張望不見人影,耳邊卻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不用找了。”
“李兄?”
一點不錯,那人正是李淳風,眼神清醒明亮,一點也不像剛剛睡醒的模樣。“總算還有些良心。”
“你是說”尉遲方怔怔地看著他,一頭霧水。
“那孩子。想必是昨夜下毒不成,又被你所救,難以決定,所以才逃走的吧。”
“你是說”
不等他說完,對方已走到懷容臥處,撿起一條灰布衣帶。衣帶一端有斷口,看起來甚是整齊,象被什麼鋒利之物削斷。“還記得前夜你在祠堂中遇到的那個人嗎?”
他如此一說,尉遲方才想起:那夜有人躲在木偶後行刺自己,被自己抓住後便用匕首切斷了腰帶。
“難怪我看他身形有些眼熟!但你你莫非早知此事?”
“刺客既然在祠堂出現,又熟悉地形,很可能便是莊中之人。獵戶進來時你在忙著分辯,我便挨個瞧了一圈。倉促之間,他果然沒有想到更換衣帶。”
“可這鬼降到底是怎麼回事?”
“若我猜測不錯,並非什麼山鬼降災,而是中毒。”
“毒?”
“嗯。在祠堂中,我就疑心此事。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些瘋癲的人身上,有一種奇怪香氣,雖然很淡,卻特異。抱朴子《金匱方》中記載有一種毒花,名叫荼藜的,花色豔麗卻有劇毒,聞到花香則可使人瘋癲而死。這記載和村中情形頗為相似。”
“莫非就是這種花作怪?”
“傳言中,這種花極為神奇。若是栽種不得法,絕不開花。道家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常常尋求奇花異草煉製丹藥,這就是其中之一,但從古至今,還不曾聽說有人栽種成功。因此也難斷言是否就是此物。不過,就算不是,也仍然可能有人蓄意投毒,並利用了鬼降的說法掩蓋罪行。”
“所以你才要問是誰見到了山鬼?”
“不錯。懷沐說山鬼出現是懷容所見之時,已可確定此事與他有關。此後我故意提出要他帶我們去黑雲嶺,他在溪邊取水,遇上了金虺——這種蛇極其罕見,雖是毒蛇,卻很少主動攻擊人。卻有一點:性喜毒物,捕蛇者往往以毒誘之。”
尉遲方頓時想起昨日懷容遇蛇之時草叢中散落的白色粉末,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小子當時正準備給我們下毒,所以才會引來那條蛇?”
“還有昨日,”突如其來的女子聲音令兩人都回過頭來,拂雲臉色略顯蒼白,咬著下唇。“懷容的水囊中有毒,所以李兄才會故意打翻,對麼?”
“正是。”
“這忘恩負義的小賊!救他性命,他居然還來害人!早知道便將那小子捆起來,送到莊上去。”
“還是免了,那位懷沐懷三爺可不是善男信女,懷容落在他手上,只怕要吃大苦頭。”
“那也活該,誰讓他毒害莊上獵戶!小小年紀,心腸如此狠毒!”
“此事主謀必定另有其人,懷容不過一枚棋子,很可能是被人利用。解藥之事,也不會讓他知道。”
“既然這樣,索性捉了他問個明白也好。”
“如何問?誘哄還是動刑?若是前者,對方戒心過重,很難取得信任;至於後者尉遲大約也不願對一個小丫頭出手吧。”
“丫頭?”
“原來尉遲兄沒看出來。”一旁拂雲抿嘴微笑。“懷容是個女孩兒。”
6、同行
回想少年的一舉一動,尉遲方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好好一個小姑娘,為何要打扮成這副不倫不類的模樣”話一出口,突然想到拂雲也是男兒裝扮,連忙道:“不是,我,我不是說”
這一來當真叫做欲蓋彌彰,連原本若有所思的李淳風也抬起頭,望了拂雲一眼。校尉頓時恨不得將自己舌頭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