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別有收緣
且說鍾雄聽智化之言,恍然大悟,又見眾英雄義重如山,欣然向善。所謂“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者也。世間君子與小人,原是冰炭不同爐的。君子可以立小人之隊,小人再不能入君子之群。什麼緣故呢?是氣味不能相投,品行不能同道。即如鍾雄,他原是豪傑朋友,皆因一時心高氣傲,所以差了念頭。
如今被眾人略略規箴,登時清濁立辨,邪正分明,立刻就離了小人之隊,入了君子之群。何等暢快,何等大方。他即說出洗心改悔,便是心悅誠服,決不是那等反覆小人,今日說了,明日不算;再不然鬧矯強,鬥經濟,怎麼沒來由怎麼好,那是何等行為。又有一比:“君子如油,小人如水。”假如一鍋水坐在火上,開了時滾上滾下,毫無停止。比著就是小人胡鬧混攪,你來我往,自稱是正人君子;及至見了君子,他又百般的欺侮,說人家酸,說人家大,不肯容留。哪知道那君子更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理也不理,善善地躲開,由著他們鬧去。彷彿一鍋開水滴上一點油兒,那油止於在水的浮皮兒,決不淆混。那水開得厲害了,這油不過往鍋邊一溜兒,坐觀成敗而已。這是君子可以立小人之隊。若小人入了君子之群則不然。假如一鍋油,雖然不顯,平平無奇,正是君子修品立行的高貴處。無聲無臭,和藹至甚,小人看見以為可以附和,不管好歹,飛身跳入。他哪知那正氣厲害,真是如見其肺肝然,自己覺得躊躇不安,坐立難定,熬煎得受不得了,只落得他逃之夭夭。彷彿油已熱了,滴了一點兒水,這水到了油內,見他們俱是正道油,自己瞧自己不知是那一道,實在的不合群兒,只得“劈哩巴拉”一陣混爆,連個渣兒皆不容留。多咱爆完了,依然一鍋清油,照舊地和平寧靜而已。所以君子、小人猶如冰炭,再不能同爐的。如今鍾雄傾心歸服,他原是油,止於是未化之油,加上眾英雄陶熔陶熔,將他鍛鍊得也成了清油。油見油自然混合一處,焉有不合式的道理呢。閒話休提。
再說眾英雄立起身來,其中還有二人不認得。及至問明,一個是茉花村的雙俠丁兆蕙,一個是那陷空島四義蔣澤長。鍾雄也是素日聞名,彼此各相見了。此時,陸彬早巳備下酒筵。
調開桌椅,安放杯箸,大家團團圍住。上首是鍾雄,左首是歐陽春,右首沙龍,以下是展昭、蔣平、丁兆蕙、柳青、連龍濤、姚猛、陸彬、魯英,共十一籌好漢。陸彬執壺,魯英把盞,先遞與鍾雄。鍾雄笑道:“ 怎麼又喝酒麼?劣兄再要醉了,又把劣兄弄到哪裡去?”眾人聽了,不覺大笑。陸彬笑著道:“仁兄再要醉了,不消說了,一定是送回軍山去了。”鍾雄一邊笑,一邊接酒道:“承情,承情!多謝,多謝!”陸彬挨次斟畢,大家就座。
鍾雄道:“話雖如此說,俺鍾雄到底如何到了這裡?務要請教。”智化便道:“ 起初展兄與徐三弟落在塹坑,被仁兄拿去,是蔣四兄砍斷竹城,將徐三弟救出。”說至此,鍾雄看了蔣四爺一眼,暗道:“這樣瘦弱,竟有如此本領。”智爺又道:“皆因仁兄要魚,是小弟與丁二弟扮作漁戶,混進水寨,才瞧了招賢榜文。”鍾雄又瞧了丁二爺一眼,暗暗佩服。智化又道:“次是小弟與歐陽春兄進寨投誠。那時已知沙大哥被襄陽王拿去。因仁兄愛慕沙大哥,所以小弟假奔臥虎溝,卻叫歐陽兄詐說展大哥,並向襄陽王將沙大哥要來。這全是小弟的計策,哄誘仁兄。”鍾雄連連點頭,又問道:“只是劣兄如何來到此呢?”智化道:“皆因仁兄的千秋,我等計議,一來慶壽,二來奉請,所以預先叫蔣四弟聘請柳賢弟去。因柳賢弟有師傅留下的斷魂香。”鍾雄聽至此。已然明白,暗暗道:“敢則俺著了此道了!”不由地又瞧了一瞧柳青。智化接著道:“不料蔣四爺聘請柳賢弟時,路上又遇見了龍、姚二位小弟。因他二位身高力大,揹負仁兄斷無失閃,故此把仁兄請至此地。”
鍾雄道:“原來如此。但只一件,既把劣兄背出來,難道就無人盤問麼?”智化道:“仁兄忘了麼?可記得昨日展大哥穿的服色,人人皆知,個個看見。臨時給仁兄更換穿了,口口聲聲展大哥醉了,誰又問呢?”鍾雄聽畢,鼓掌大笑道:“妙呀!想得周到,做得機密。俺鍾雄真是醉裡夢裡,這些事俺全然不覺。虧了眾仁兄、賢弟成全了鍾雄,不致叫鍾雄出醜。鍾雄敢不佩服,能不銘感!如今眾位仁兄、賢弟歡聚一堂,把往事一想,不覺的可恥又可笑了。”眾人見鍾雄自怨自艾,悔過自新,無不稱羨好漢子,好朋友,各各快樂非常。惟有智化,半點不樂。鍾雄問道:“賢弟,今日大家歡聚,你為何有些悶悶呢?”
智化半晌道:“方才仁兄說小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