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的迎春,心裡一陣酸楚,趕忙走上前去,輕輕撫了撫惜春的頭髮,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嘆了口氣說道:“這怕是一場劫難,躲也躲不過去了。要不你先回去瞧瞧,惜丫頭還小,先留我這兒候著吧。”
迎春此刻心亂如麻,根本沒心思去細想湘雲這話裡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覺得害怕和無助。湘雲卻是聰慧,她這麼說,其實也是心裡權衡了一番的。這紫菱洲既出了事,不是迎春便是惜春,恐怕難脫干係。若真有什麼罪過,園中諸女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不過是弘晝的寵幸了。只這迎春向來憨厚老實,多日不曾侍奉弘晝,怕是沒多少情分可講,惜春更是個閨閣幼女,什麼都不懂呢。
而自己呢,前兒才被弘晝另眼相看了一番,雖說也不知道這情分有多深,但總歸是怕有幾分枕蓆之情的,留惜春在這裡,但願可多護持她半分平安吧。只是如今也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也不好貿然問迎春,自己這麼做,恐怕也是杯水車薪,不過是儘儘人事罷了。湘雲暗自不由心下感嘆:“難為這湘雲,平素裡冷冰冰的不理人,這遇到事兒了,居然還能有這等擔待之情呢。”
迎春也知道自己此刻根本沒別的辦法了,只能顫顫巍巍地由得司棋扶起來,便要告辭回去。湘雲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兒,一時不忍,心裡湧起一股俠義之心,趕忙說道:“二姐姐莫著急,我陪你去。說不定,只是小丫鬟們不小心犯了什麼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呢。”
那惜春左看右看,雖依舊不知到底是什麼事,但是瞧著姐姐那副惶恐害怕的模樣兒,心裡又著急又心疼,也顧不上別的了,起身嬌聲說道:“我留這兒做什麼,自然是要陪姐姐一起回去的。”
湘雲心知此刻留在這裡也確實不放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也就不再阻攔。於是,湘雲便陪著迎春、惜春姐妹,帶著司棋、翠墨並兩個小丫鬟,一行人急匆匆地就順著小路往紫菱洲院子趕去。
才到門口,就見那場面一片混亂。院子外頭草地上已是惶恐寥落,跪了一地的丫鬟宮女,都是從紫菱洲裡被趕將出來的,一個個嚇得臉色煞白,低聲抽泣著,有的甚至還在瑟瑟發抖。裡頭則是鬧哄哄得人聲器物翻騰,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裡頭翻箱倒櫃,那嘈雜的聲音,讓人聽著心裡越發慌亂了。那院門上卻站著四五個板著臉、灰袍服色的中年太監,領頭的是個綠衣太監,身上披了個毛料的外罩袍子,卻佩著紫色緞邊,帽簷上還繫著綠色絲帶,看著是個九品銜的模樣,往日似也曾來過園子幾次,眾人對他也算有點印象,只是一時慌亂,竟都記不得該怎生稱呼了。
那太監頭兒見迎春湘雲等過來,臉上立馬換了副神色,不敢露出兇惱的樣子,倒是滿臉堆笑,趕忙上來皮笑著打了個千,只衝湘雲道:“雲小主您安好,倒驚動您了呢。”
湘雲見他這般恭謹,心裡卻明白,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看了看身邊嚇得不輕的迎春,也無奈地回了一禮,壓下心裡的不安,細聲道:“不知公公怎麼稱呼,這是辦得哪裡的差事呢?”
那太監卻是個慣會逢迎的人,生就的一副媚骨諂顏,讓人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喜怒來,只是賠著笑說道:“奴才喚作陳丹茂,小主只管喚我小帽子即可,是在宗人府跟周公公當差的,今兒是奉命來紫菱洲裡抄搜些物什呢。”
說著,他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接著道:“奴才我,就是個當差的,身不由己,想來是下頭那些人不懂規矩,鬧得動靜大了些,倒唬著了園中姑娘們,實在是該死。還請小主見諒莫要怪罪,回頭要是王爺見怪奴才辦差不力,倒驚擾了小主,那奴才可就是吃罪不起。”
湘雲一聽他這話,又見他只衝自己說話,眼珠骨溜溜亂轉卻故意不去看迎春姐妹,心裡就明白了,雖說這太監表面上看著恭謹,可實際上,恐怕這事兒沒那麼簡單,聽來更是禍不可測呢。畢竟園中這些女眷們,如今不過是依仗著弘晝的寵眷過日子,在這三府太監面前,哪裡敢有半分不知深淺、拿大的樣子。想到這兒,湘雲趕忙墩身福了福,越發客氣地說道:“哪裡的話,公公辦差辛苦了。翠墨,回頭記得封一百兩銀子,請諸位公公喝茶。” 那身後的翠墨趕忙答應了一聲。
湘雲定了定神,又問道:“只是不知道公公辦的是哪府裡的差事,這搜得又是什麼東西,公公可否告知一聲呢?還有,這紫菱洲弄成這個樣子,我們迎姐姐、惜妹妹可怎麼安置呢?”
那陳丹茂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兒,不緊不慢地說道:“瞧小主說的,奴才在宗人府當差,自然辦的是宗人府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