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便隱隱知曉,自己身為奴婢,依著那時的規矩,等稍稍成年,有了幾分姿色,不過就是任由房裡的主子如何對待、玩弄罷了,要是討得主子歡喜,或許能留在房裡充作侍妾,要是不討主子喜歡,失了身子後,還得去配個小廝什麼的,這進與退之間,全看機緣了。她自恃有著花容月貌,身姿窈窕,冰雪聰明,論容貌在府裡的丫鬟裡頭那都是上上乘的,自然也明白這命數,心裡便隱隱將寶玉當成了自己未來的男人。只是她性子倔強又火爆,畢竟還是少女新蕊,欲近還遠,心裡多有孤傲冰潔的想法,又總覺得自己正值少女初春之時,竟要去給人做侍妾,難免會惱羞不甘,雖說那寶玉對她百般討好、做小伏低的,可她卻未曾真和寶玉有過什麼私情,倒是讓襲人佔了先機。這一來,她心裡難免就有些酸意,平日裡說話也總夾槍帶棒的,可偶爾又覺得 “由得襲人姐姐和我們那爺廝混去,我倒落得個清淨”。不想一時風雲突變,賈府被抄家,女眷都被圈禁起來,轉眼之間,襲人倒成了 “已然失了貞潔” 的下賤丫鬟,終日惶惶不安,她看著也是兔死狐悲,心裡反倒多了幾分照拂襲人的心思,對襲人差遣的事兒也都依從起來。只是那 “寶玉” 二字,已然漸漸遠去,彷彿難以再拾起、再記起了。可心裡總歸是存了個 “這些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的念頭,隱隱遷怒到所有男人身上,其實連弘晝她都不太願意親近。今兒也不知怎的,竟然又無端想起寶玉來了。雖說這是自己內心私密的想法,可心裡還是隱隱覺得,自己這會兒想起別的男人,好像是失了 “某種本分”,不免有些愧色,連走路都變得慌亂起來。
她一時腳步慌亂,竟然沒瞧清前路,和一個迎面走來的丫鬟撞了個滿懷,趕忙踉蹌了幾下腳步,這才抬頭看去,卻是顧恩殿裡的繡鳳,只見她一手提著一個大捧食盒,一手拎著一個小籃子,晴雯便笑著說道:“你這丫頭,倒和我一樣走路不看路呢…… 這是要去哪兒呀?”
繡鳳忙亂地回道:“是金釧兒姐姐吩咐了,要我去嘉萌堂裡取了這合歡酒,送去…… 凹晶館呢。”
晴雯聽了也是一愣,不由好奇地問道:“凹晶館?”
繡鳳點頭說道:“姐姐還不知道吧。昨兒…… 那邊尤二姐姐…… 尤氏姑娘在顧恩殿外哭著跪了大半夜…… 主子生了氣,出去賞了她一巴掌,還說她心裡倒有親倫,只是沒有主子……”
晴雯聽聞,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裡暗自思忖著這園子裡的事兒是越發複雜了,主子的心思也越發難測了。她想著尤氏一向也是個有些能耐,能操持些事兒的人,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看來在這園子裡,不管以往如何,只要觸了主子的逆鱗,那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呀。
“那後來呢?” 晴雯忍不住問道。
繡鳳搖了搖頭,說道:“後來我就不清楚了呀,我當時忙著別的事兒呢,只是今兒一早金釧兒姐姐就吩咐我去取這合歡酒送去凹晶館,我也納悶著呢,不過咱做下人的,也只能照著吩咐辦事兒呀。”
晴雯微微點頭,說道:“也是,咱這做下人的,哪能多問呢,只是這事兒看著就透著股子蹊蹺勁兒,你去的時候可得小心著點兒,莫要出了什麼岔子才好。”
繡鳳應了一聲,便又急匆匆地趕路去了,晴雯則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往園子裡頭走去。她邊走邊想著這園子裡的種種變化,往日裡姐妹們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場景彷彿還在眼前,可如今卻都變了模樣,大家都戰戰兢兢地活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得主子不高興了。
再說那馮紫英,從大觀園西門離開後,心裡頭一直惦記著弘晝的事兒,也不知道昨夜到底是何事讓弘晝一宿未眠,又怕自己昨夜對尤三姐的事兒被弘晝知曉了,那可就麻煩了。他一邊往回走,一邊琢磨著要不要找個機會旁敲側擊地探探口風,可又怕弄巧成拙,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按兵不動,等過些時日看看情況再說。
而在那凹晶館裡,此刻卻是一片靜謐中透著幾分壓抑的氛圍。尤氏坐在那兒,眼睛微紅,臉上還留著昨夜被主子打的巴掌印,她心裡滿是委屈和無奈,卻又不敢有絲毫的怨言。身邊站著幾個丫鬟,也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整個屋子安靜得只能聽見偶爾的幾聲輕咳。
金釧兒端著那合歡酒走了進來,輕輕放在桌上,看了看尤氏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尤二姐姐,這是主子吩咐送來的合歡酒,您…… 您還是喝了吧。”
尤氏微微抬起頭,看著那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有哀怨,有憤恨,可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了酒杯,緩緩送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