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些女孩子來管就是了,窮人家女孩子一樣沒飯吃,當兵總比當妓強’,就拿出綠營分例銀子來,從窮苦人家招十四歲到十九歲的未纏足的女孩子來,練武、編營、配劍、習弓、置甲,聽說倒編練了十幾個營九百多人。本來是專管兩江紅務,後來瞧著這女兵竟然有些地方比男人倒更方便,就也管些王侯公爵人家內務女眷衛戍事宜。那年…… 小十七公主吵著要去江南玩,皇上拗不過又怕出事,就是李大人在皇上面前下了包票,保十七公主安全又妥帖,便是派的這些‘兵’去防護。再若到了二十三歲上下就放出去,配綠營兵或者是衙門裡差役為妻妾,也算是個出路…… 只是李大人…… 豪邁,初時取個名字叫‘娘娘營’,總是不雅馴,後來也不知是誰的主意,說是前朝中有一位林四娘,為王妾室,兼習武演兵,風流雋逸,忠義感慨,有一段佳話公案,人稱‘姽嫿將軍’,就指著這典故,呼為‘姽嫿軍’……”
馮紫英前後說完,弘晝才恍然大悟,大笑道:“果然是李衛的鬼…… 這等離經叛道之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不過女孩子當兵,終究是放不到檯面上說,想來他也是悶聲偷偷的辦,難怪從未聽說過……”
馮紫英笑道:“正是,奴才想著,王爺若是覺著這園子裡少些個兵丁家勇,可以命人給李大人透個風,從那姽嫿軍裡調兩營進京,自然…… 若都配園子裡也不成體統,可以名義上是給幾位親王家院裡護院…… 屆時留一營在這園子聽王爺排程也就是了…… 這些‘女兵’其實也無野戰能力,只能維繫維繫家院,兵部必然是不會過問的。”
弘晝心中想著一眾妙齡女子,戎裝風流,巾幗俊俏,持紅纓,掛彩緞,窈窕俏立,身姿挺拔地替自己看護大觀園,一時也不由神往,倒頗有些心癢難搔起來。他來此世久了,早不似初時懵懂,心中也知這馮紫英是個機靈鬼,最知自己心性,竟然想出這等主意來取悅自己。再一細思,更是明白,自來官場皆是如此,便是江南壓根沒有這甚麼‘姽嫿軍’,他馮紫英就此刻信口編來,自己只要露個意思給李衛,李衛敢不巴結自己,便是生編硬造也要弄些個‘少女兵丁’來滿足自己,各級官員有這個由頭,怕不是乘機造名目撈油水,抽糧抽餉的,甚至自己弄些個‘女兵’的花巧樣兒來淫樂也是有的。這自古以來,官員最愛便是上司多生事端,事端越大,越好渾水摸魚從中牟利,若一味無事無名,又如何能花樣百出來中飽私囊、擅作威福。只是他心裡雖明,卻已經被這馮紫英一番描繪得心動,前頭又細細備說了緣由縫補,想到這一節,已是有了主意,抿口茶,故作淡淡只道:“既如此,趕明你就替本王寫封信問問李衛就是了…… 千里迢迢弄兩營兵進京也是不容易,叫兵部裡自然要造冊明白好撥銀子辦事,嗯…… 叫李衛看著方便就辦,不方便也不要勉強…… 倒惹來朝廷裡非議……”
馮紫英笑道:“是,奴才明白。其實這園子裡的拱衛安危,說起來怕是奴才多心了。只是奴才是主子的包衣奴才,不敢不至誠稟主子……”
弘晝見他說得花哨,似乎話裡有話,笑罵道:“別繞彎子,有甚麼說的,你便說來……”
馮紫英道:“是。其實昨夜園子裡既然說有賊。奴才想著,王爺這園子雖說是無兵丁把守,只是奴才在江南道上多年,也知道些個江湖規矩,這等王侯公爵門第,多有勢力,若是翻牆竊物,便是偷盜甚麼東西,銷贓也最難了…… 外賊度量得失,一般是不會輕易下手的。”
弘晝聽他說得鄭重,卻是一堆廢話,他哪有不知此理,才要開口笑罵,卻頓時聽明白了馮紫英言下之意,所謂 “外賊度量得失,一般是不會輕易下手的”,自然是懷疑有 “內賊” 之意。此時他才意識到馮紫英繞了半日圈子之意,沉吟半日道:“你不要忌諱藏話…… 這園子畢竟不是王府…… 一園子都是罪奴下人…… 你還怕得罪誰不成…… 你且說說…… 你疑得是甚麼……”
馮紫英忙躬身道:“主子想哪裡去了。奴才豈敢亂疑人…… 只是園子裡和外頭來往如今多了起來,太監們偷盜是常事,提醒主子一聲盼主子早加提防也是有的…… 再一層,聽說園子裡常喚戲班出入……”
他說到這裡,弘晝眉心一鎖,心下一凜,無名怒氣頓起,他前日出門,偶遇壽熙戲班入園,心裡就存了芥蒂,此時不由想起,頓時覺著,就喚戲班子入園,竟然透著如此不妥,昨夜園子說有賊,怕不是戲班子裡小伶人,沒見過富貴,滯留了偷竊也是有的,卻不比外賊翻牆入院要可信得多。難怪馮紫英要疑惑。他心中生怒,幾乎就要認定了是園子裡太監婆子,勾結了戲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