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
其實,依著弘晝本心,他原本更偏愛那閨閣處子,就算是要與知曉些風月之事的少婦相處,園子裡也有王熙鳳、秦可卿、李紈這些年紀尚輕的女子可供選擇。對於這王氏姐妹,他下意識覺得她們年紀偏大,姿容想來不如年輕女子,所以起初並未太放在心上。將這王氏姐妹接入園子,不過是隨手為之的舉措,一則算是對園子裡女眷宗族的寬恩之舉,二則更多是想著,若是哪天興起,能將寶釵母女或是鳳姐姑侄湊在一處,圖個別樣的趣味罷了。卻不想此刻,這一對姐妹身處這燈光迷離、水汽氤氳的情境之中,身著被水汽浸溼、透著羞意的衣衫,姐妹相互依偎,屈辱地跪著,那肌膚的色澤、容貌的神韻、身量的儀態,絲毫看不出上了年紀的模樣,宛如天造地設的尤物一般。再加上姐妹二人之間那些同與不同、似與不似的微妙之處,當真好似瑤池裡的兩尊神妃降臨,崑崙外的一對王母下凡,讓人不禁浮想聯翩,心生別樣感受。又想到地上跪著的這兩位,本是最為尊貴體面、雍容靜雅的誥命夫人呀,如今這般情形,無端增添了許多違背倫常的、讓人內心觸動的別樣意味。
弘晝一邊看著,一邊暗自思忖,竟陷入了遐思之中,一時難以自拔。想著這昔日的王府雙姝,那可是金陵深閨裡的名媛呀,自幼便註定要嫁入名門,透過通婚聯姻來延續家族榮耀,深受女貞禮教的薰陶,習得諸多體統德行,養成了嫻靜雅緻的品性。姐妹倆自少女時代嫁人後便各自分離,一個成了鹽茶兩道內廷皇商薛家的長夫人,為薛家生兒育女,丈夫過世後,更是一肩挑起薛家族務,南北奔波,內外調停,應對堂客往來,處理世務通達,已然是宗族所依靠的頂樑柱;另一個則嫁入侯門榮國公府,成了次子賈政的兒媳,還生下長女元春入選內宮,後被封為賢淑妃,光宗耀祖,讓家族成為皇親國戚,自己也成了顯赫門楣的貴婦,尊榮無比。誰能料到如今,時隔二十餘年後姐妹重逢,卻早已榮華散盡,富貴如煙雲般消逝;非但如此,就連往日的尊榮體面、安靜寡慾、貞潔賢淑、守德潔身,此刻全都顧不得了,竟然淪落成了這等低賤的、連名分都沒有的女子,論起來,甚至連她們子女侄媳輩在王府裡的地位都遠遠比不上;姐妹二人一同忍受著違揹人倫的羞恥,放下長輩的身份去侍奉子女一輩的人,還要強忍著恥辱,嚥下滿心的血淚,只求眼前這位王爺能滿意,哪怕換來的只是一絲輕慢的賞玩、一個敷衍的笑容,可這其中的辛酸苦楚、無奈悲哀,實在是說不盡、道不完呀,真真讓人感嘆這紅塵世間的痴哀與磨難。而恰恰是這般強烈的反差,這般違背常理的情景,卻更讓人心神迷醉,難以自拔。
就在這片刻的寧靜之中,身後年輕的麝月見此等荒謬又尷尬的場景,心裡有些慌張,忍不住輕聲喚道:“太太,姨太太,主子來了……”
她這一聲 “太太”,本是下意識地提醒,卻讓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和薛姨媽原本就略顯蒼白的臉上頓時飛上一抹紅暈。弘晝也瞬間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態了,他畢竟也是歷經諸多世事、見過不少世面的人,此刻不免有些自嘲,同時也生出了一絲嗔怒,便不等兩位婦人答話,回頭半是斥責半是調笑道:“什麼太太姨太太?!本王可沒瞧見。”
他這話雖是隨口一說的調笑之語,可那地上跪著的王夫人,聽聞此言,頭垂得更低了,水汪汪的眼簾裡,淚珠不受控制地滾滾而下。薛姨媽身子也是猛地一震,她雖體態豐腴,看著較為嬌憨,可此刻心中也是酸澀、苦楚、哀愁等諸般滋味混雜,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原來這王氏姐妹雖說至親同胞,在外人看來有著相似的人生閱歷,實則似是而非。薛姨媽這些年經歷了丈夫早亡的變故,走南闖北,見識了不少世態人情,心裡通透,懂得人情世故;而王夫人一直深居在賈府的深宅大院之中,生性頗為天真爛漫,沒什麼心機。薛姨媽本就是貴婦人出身,這輩子頭一回處在這樣要褪去衣衫侍奉人的境地,心裡本就羞澀、哀傷又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才呆愣了半晌,此刻聽到麝月失言,又聽到弘晝這般調笑的話語,這才猛然想起,今日自己姐妹二人之所以在此,不就是為了忍下恥辱,來取悅弘晝嘛。
想當初賈府遭難,受到牽連株連,她便知道這對家族而言,無異於天崩地陷。她聽聞過不少抄家滅門的慘事,深知一旦遭遇這般厄運,男子大多性命不保,女子則會遭受披甲人反覆的凌辱,最終悲慘死去。她雖知曉自己年近半百,可容貌還算秀麗,氣質依舊高貴,尤其身材體態也算出眾,若是真落到那般境地,少不得要遭受種種不堪的凌辱,直至死去,所以那時的她早已萬念俱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