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白綾,視沖天火勢,心有所動,吐血墜馬……”
匚木1445年,6月。
“皇兄!”門開啟,韓源幾乎是半闖著進來,清秀的眉眼間盡是濃濃的緊張擔憂與日夜趕路的疲累。這個曾經溫潤羞澀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長成沉靜穩重的男子,可以獨當一面甚至擔負重任。
“阿源,”韓業的視線從手中的書上抬起,向來冷漠無波的神色間現出淡淡漣漪,“你來了。”
“皇兄,你……”韓源一隻手扶在門框處,帶到看清韓業之際不禁瞳孔緊縮,胸口如同受重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如墨玉的烏髮,不知何時已變為滿頭銀白,半月形銀色面具未遮掩住的俊美無匹的容顏,此刻也顯出異樣的蒼白與衰老。曾白玉般修長的手,卻是爬滿皺紋,彷彿枯乾的藤蔓。
“皇兄——”好半晌,韓源因太過震驚而凝固的眸色,才漸漸恢復神采。他痛苦低吟,不敢相信。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態,阿源,毋要做小兒女之態。”韓業平靜如無波古井,“我的時日無多,以後要自己多加小心。現天下已並,他日你登極位將是一統天下的第一皇。勤政愛民之話,我就不多言,你會是……”
“皇兄,我不聽。”韓源向前一步打斷他的話,使勁搖著頭,一如當初少年時,“一定會有辦法,一定可以解血誓。令狐大哥呢,我去找他,我們馬上召集大陸奇人異士,區區血誓定不在話下。”
“阿源,任何情況都不可失了方寸。”韓業淡淡掃過慌亂一團的韓源,“這會讓你無法冷靜審視全域性,做出片面推斷。自亂陣腳,這是大忌。”
“可是……”韓源欲辯。
“沒有可是。”韓業截斷他的話,語氣透出幾分冷意,“錯了就是錯了,沒有藉口。”
“是,皇兄。”韓源面有愧色,退立一旁。
韓業覺察到太過嚴厲,微微緩了語氣:“事可為,則當竭力。是不可為,則當立止。”事已至此,垂死掙扎不過自取其辱徒增可笑罷了。
韓源不語。因為你是皇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即使不可,我也要全力為之。
“阿源,你先下去見令狐燕等人,我吩咐過一些事情。”韓業沉沉開口。
“是。”韓源低低答道。他知道皇兄的意思,但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幫不到。一股濃重的哀傷席捲心頭,眼眶不禁酸澀。他緊走兩步,退出房間。做了那麼多,還是不能阻止嗎?
就在韓源剛離開後,窗欞處“撲稜稜”一陣響動。似乎有鳥雀撞上來。
韓業站起身,開啟窗戶。只見一隻雪白的小鴿子飛進,直衝而來一頭栽進桌上的書堆裡,撲騰著翅膀,好一會沒有掙脫出來。
韓業嘴角微微翹起,伸出兩指將那隻笨笨的白鴿從書堆中夾出來,待看到它腳上綁著的信時,一絲驚詫一閃而逝。他取下那信。小鴿子“咕咕”叫著。轉動著一雙滴溜溜的黑玻璃似的圓眼睛,彷彿在等待什麼,比如誇獎之類的。
韓業有些好笑地輕撫了撫她毛絨絨的小身子,小鴿子卻是抬起小腦袋使勁甩了甩頭。韓業這時才發現在鴿子頸項處還緊緊拴著一個物件。小巧的月牙形白玉佩,背面邊沿隱隱刻著小小的“業”字,正是朱琳手上的那塊。
待到韓業取下,小鴿子這才心滿意足地搖晃著身子飛了出去。
兜兜轉轉這塊玉還是回到了自己手上,想起母妃當時的話“業兒。將來若遇到喜歡的女子,這玉權當母妃給兒媳的禮物。要記得好好待人家,身為女子所求無非一個真心愛她的人罷了,母妃這輩子是不能了”。
“若遇到喜歡的女子……”韓業凝眸視著這玉,有那麼一瞬的恍惚,眼前畫面變幻。有齊宛然說“還給你”時絕望如死灰的眼神,有朱琳躺在山洞裡柳眉蹙起雙目緊閉,他守在旁邊第一次體會到擔憂他人是何感覺,有齊宛然為了他闖唐門機關甘冒性命危險,有朱琳從榆國不遠萬里取六葉律親手送來……
清晨的陽光和著薄薄的霧氣繚繞而入,跳動在房間內,明明暗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邁出房門,第一次如此隨意走著。沒有精密的算計。沒有層層防備,這樣自然,心隨意識漸漸飄忽。
遠處的樹林青翠欲滴,茂密繁盛。林間開著不知名的花兒,紅紅黃黃,星星點點一如記憶的碎片。
一切都要結束,在眾人眼中他是最後的贏家,橫掃大陸,兼併天下。
只是,他似乎忘了這條充滿荊棘坎坷的帝王路,當初是為何而踏。登上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