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把衣服脫了直接在街上打扮自己的女人們,芭蕉葉般大的鮮豔圖案爭先恐後地奔赴到她們身上。男人們鞍前馬後地給年輕姑娘買單,她們歡呼起來,當場就在街上舉行新衣服上身儀式,一群男女在馬路上推來搡去,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中,厚顏無恥的生活正在無端地跳躍和扭動,無數片芭蕉葉子在空中飛舞起來,他們很快形成了一個圓圈,圈中幾個人逐漸過濾,融入到那堵厚厚的人牆之中了。他們圍著一個小丑一樣打扮的女人尖叫,她嘴唇上猩紅的一點觸目驚心,這成了他們集體嘲笑的目標。
林夕陽被鋪天蓋地的芭蕉葉子覆蓋了,她對滿目耀眼的花紅柳綠無動於衷,她想著拐角處的花鳥集市,呆會讓他們自動繳械後,她要到那裡買幾隻小鳥和幾個盆景,以便取代神龕上的木頭神像,她早就看不慣那些擺在神龕上缺胳膊少腿的小木偶了。老太太把它們當寶貝一樣珍藏,但還是把尿液潑在了上面。
林夕陽是被一個高個子美女解救出來的,其實她自己壓根也不想出來,她要親眼看看這個成人遊戲怎麼收場。高個子美女性感的嘴唇裡吐出一連串字元,林夕陽一個字也沒聽懂,她只知道她勇敢地挺身而出代替了自己,但這個穿芭蕉葉子的美女這一輝煌的舉動馬上把那群人搞陽痿了,人們立刻無精打采地作鳥獸散。高個子美女傻呆呆地站在那裡,遠遠地看著這個走向花鳥市場的女人,心裡琢磨著這一奇怪的現象。她對這個女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她發現她從衣著到行為都與眾不同。她身上那件漂亮牛仔裙的三角眼在她眼裡散發出罕見的魅力,它讓這個女人成了他們眼中耀眼的明星,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為自己的這一發現而欣喜若狂。
這個市場被擠到了烏堡鎮的一個陰暗的小角落裡,和園林園緊挨著。園林園因為行情不景氣已經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蕭條的景象,只有幾棵搖錢樹強硬地支撐著門面,不知道為什麼,搖錢樹上的葉子全變成了金黃色,它們在灼熱的陽光下使勁拍巴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將籬笆門踢開後,趾高氣揚地吩咐司機把最後幾棵金黃色的搖錢樹全部搬到轎車的後備箱裡,狹窄的空間被黃燦燦的葉子填滿了,像一片輝煌的火海。小轎車載著一片火海撞開幾道木欄絕塵而去,差點和迎面走來的女人正面交鋒。一個穿著破膠鞋的糟老頭子跛著雙腳追出來,他對著一路灰塵拼命跺腳,他足足無所事事地蹦了大半個小時,破膠鞋被他不小心甩得老遠,一隻髒兮兮的狗趕緊幫他銜回來了。沒多久,他停止了叫喊,累得趴倒在地上,他索性往路邊的雜草叢裡一倒,很快睡著了。看來他終究不是自己的對手。
這裡完全成了一片廢墟,磚瓦廠最後生產的一批瓦被踩碎了,扔得到處都是,大部分都被一些長勢洶洶的馬齒莧、牽牛花和狗尾巴覆蓋了。幾根奇形怪狀的野生杜鵑花、薔薇花和罌粟花從瓦縫裡鑽出來,在老頭子開墾的這片土地上與狗尾巴草耀武揚威地跳人字舞。林夕陽站在一片瓦礫背後,幾乎洩氣了,正好轉身時,一不小心踩在一塊方磚的邊沿上,方磚翻轉過來硬邦邦地砸痛了她的腳背,她坐在狗尾巴草中間揉搓著痛處。
現在,進了這個園子,她不想放棄任何機會了,她像一隻飢餓的獵犬睜大了一雙不安分的雙眼到處搜尋,她走到一個差不多被廢棄的溝壑裡,扒開一層亂草,終於在一堆動物的糞堆裡翻到出一盆草本植物。她欣喜若狂,呼叫聲差點把還在地上打鼾的老頭子吵醒。這盆植物由於頂級肥料的積極配合,長得鬱鬱蔥蔥,她馬上給它取了個名字——四季春。她趕緊把它抱在懷裡,經過一番細心的修整後,她驚喜地發現它正在開放。她可以把它放在臥室裡,上面是一群遊弋的小魚。
她留了一半的錢在這裡,另一半的錢準備買各種小鳥,她把口袋裡的錢毫不猶豫地全部花在這裡了。
剛要推門,門卻自動開啟了,她馬上感到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整個人頭暈目旋起來。一個披頭散髮、目光像電鋸的老妖婆叉著雙手霸氣地站在門口,眼睛兇巴巴地盯著她手中籠子裡的小鳥,老太太把他們一股腦兒地堵在門外,活脫脫一個守門神。她橫目掃了一眼腳邊的四季春,既不說話也不讓路,放在門楣上的雙手顫動作響,門在她的控制下不斷地嘎吱嘎吱怪叫。
看樣子你的精神狀態真好啊。老太太沉了很久,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樣一來,就更顯出了她的威嚴。她目光裡噴出的火全部聚焦在對面女人身上,恨不得把對方燒灼。這巴掌大的一塊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幹過什麼。
你知道什麼?林夕陽靠著門框,用身子護著手上的那些東西。你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