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最膽小,完全沒有見過血腥場面的小官員,也壓抑著內心的恐懼,聚精匯神地觀察著這一切。因為大家都明白,那些被凝固成塊的血液牢牢熔在一起的屍骸,即便面具已經腐爛到無法識別,也可以透過穿著金甲的軀體,得出是林地從前的國王歐瑞費爾。
不。不會有金甲的軀體。佛諾爾無意識地用手指輕輕撫著披風的邊角,掃視著前方上千名忙碌著計程車兵。金甲如此重貴的東西,敵人怎麼會捨得讓它遺留在戰場上?只有失去了鑽石點綴的破損水晶筆,才能被視為無用的垃圾,安然的等待在這裡。
一個士兵靠近了熟悉的位置,她緊張的抖了一下。當那個士兵將某樣物品捧在手中,以極其恭敬的態度送至林地國王跟前時,身旁的得文一個趔趄撞了過來。她趕忙扶了一把,再抬頭去看,沒穿披身的林地國王已經扶著佩刀跪倒在地。他把頭深深地埋了一下,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微微顫抖著的身軀透露出的無比淒涼之感,彷彿一把利刃狠狠紮在所有林地官員的心上。
得文搭著佛諾爾的手臂站了起來,正當他想扶著隻手走向林地國王時,他被反拉住了。
“別去。讓他自己承擔吧。”佛諾爾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件事,他只能靠自己了。”
得文哽咽著點點頭,終於是不忍直視,把頭側向了一邊。其他的官員見到得文這個舉動,自然不敢越過他直接衝上前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王眾官被定格的畫面有了輕微的變化。當雙腿近乎沒有知覺時,瑟蘭迪爾抬起了頭。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身邊了無一人。
這就是王者的孤寂嗎,AdA?他把另一隻手也伸向佩刀的柄部,咬著牙爬了起來。麻木的雙腿突然要承受整個身體的重量,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於是他原地挺胸站立了一會,當他把頭對著太陽的方向揚起時,臉上似乎有了一絲輕微的灼燒之感。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歲月悄然在他臉上極美的臉上,沿著嘴角留下了印記。
眼框裡的霧氣很快被陽光碟機散,雙腿也變得有力起來。他緩緩把佩刀從地上抽出,收刀入鞘。向官員所在的方向轉身後,第一個進入他眼中的生靈是舉著的披風迎上來的佛諾爾。沒有任何言語上的交流,僅僅是一個眼神,兩隻精靈已經達成了共識。他停步站立,任由佛諾爾繞到身後,細細為自己穿戴好披風。
整整五層不同材質織就而成的奢華披風落在他的雙肩之上,就連佛諾爾也沒有想到,他的肩部沒有因負重的到來而下落,反而把身體撐得更挺直了一些。此時,流淚笑著的得文已經帶著眾官員迎上前來,對他行無比挑剔的叩拜之禮。
瑟蘭迪爾攥緊了手中的水晶筆,用餘光瞄了一眼佛諾爾的衣角。“你上次來黑門,真的如你所說,只是為了觀測敵情?”
“是的。這件事是我安排顧問去做的!”得文果斷插話,並且將佛諾爾拉到自己身後。
“也罷,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所有官員隨我來。”瑟蘭迪爾輕抖了一下披風,用手一指佛諾爾。“你!回營帳等我。”
林地國王給他的顧問準備了無數可以獲得自己原諒的藉口。比如,打死也不承認是自己做的;比如,說是上次來時不小心掉落的;又比如,直接說自己貪圖鑽石,偷了被老國王貼身收藏的水晶筆上面的鑽石。隨便是什麼,都比她承認了好。
“是我故意把水晶筆放在了戰場上,目的就是為了讓國王直視慘痛的真相。”她恭敬地半跪於地上,生生把林地國王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
瑟蘭迪爾死繃著美臉,冷冷地瞪著她。
為什麼要那麼強硬,為什麼要如此坦蕩?你這樣做,讓我怎麼可能想出可以放在臺面上解說,順利原諒你的藉口?更可惡的是,這種坦蕩讓他覺得佛諾爾根本不在乎自己,用對待所有生靈的態度來對待自己。
現在,一直在帳外的得文死活不肯走,擺出一幅隨時準備衝進來救她的模樣。帳內,是一臉無所謂,滿懷誠意求懲罰的心愛生靈。瑟蘭迪爾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瞪了一眼搶了他救美機會的得文,把手伸向自己的佩刀。
手起刀出,頃刻之間綁住帳簾的絲繩被分成了幾斷,厚重的帳簾在在得文眼前閉合。這代表著王帳附近不允許再有喧譁聲音的存在,一整隊的國王護衛隊走來半扶半拉著請喋喋不休的得文離開。直到回到自己的營帳,得文才清醒過來。
他問自己,我為什麼要這樣做?這不是明擺著讓國王明白,這事我也知道?可是看到國王一幅要殺了顧問的樣子,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