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諾爾花了幾分鐘的時間終於將肉排咀嚼完畢後,看了看蒙著厚重面紗的“侍女”,終是吃力地抬起手,抓住了蓋姆繡著丁香花的衣袖。
“汗水把眼睛上的顏色全部沖淡了。”她費力地向“侍女”方向移動著身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Ada,你很熱吧?”
長期彎曲到紅腫的膝蓋再也支撐不住蓋姆並不健碩的身軀,他砰地一聲跪倒在了床邊,哭到要根本沒有辦法說出一個字。他想說的是:不熱,一點也不熱。只要你高興,Ada可以永遠這樣陪在你身邊。
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佛諾爾一邊用細到可以看清楚骨骼形狀的手為他摸去帶著顏色的淚水,一邊喘著氣說:“去把衣服換了吧。在去之前,可以像小時候一樣給我一個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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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父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讓他的聲音和行為變得正常起來。用他的話說,用慣了女性的聲音和動作居然忘了自己原來是什麼模樣。為這事,Nana還取笑了他很久,侍女們也曾在背後偷笑……”用帶著淚水的笑容說完蓋姆的故事後,佛諾爾發現身邊的兩個男精靈都在沉默著,肅穆的臉上漸漸呈現出欽佩與崇敬之意。
還是埃爾隆德先從沉默中抽身出來。
“你的父親用行動讓你先接受他,再讓你用正常的態度接受其他異性?所以你對異性生靈的排斥感慢慢消失,最終迴歸正常的生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埃爾隆德情不自禁地開始讚美這位素未謀面的父親。
“偉大?不,尊敬的領主,我的父親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您的讚美會讓我對父親產生距離感。”閉上雙眼後,佛諾爾彷彿又回到了睡在父親懷抱裡的時刻。她含著一抹甜笑說道:“還是讓我的父親永遠普通下去吧,否則我可不好意思像孩子一樣乞求他的親吻。”
“這個世間有無數普通的父親。他們或許沒有本領,無法給孩子提供優越的生活,甚至沒有辦法實現女兒的一個小小心願,卻一直用生命在愛著自己的孩子。正是這種平凡到近乎卑微的存在,卻將他們身上的閃光點襯托得更加偉大。你有一個好父親。”埃爾隆德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儘管此時豔陽高照,埃爾隆德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看見父親埃蘭迪爾化為的那顆星辰。
兩隻精靈都沉醉於對自己父親的思念當中,自然沒有注意到精靈王已經緊張得開始冒冷汗。越是被佛諾爾父親普通卻不平凡行為而感動,瑟蘭迪爾的緊張感就越強烈。出聲前他揪住了蓋在佛諾爾身上的薄毯,彷彿這樣就能拉住對方一樣。
“你會……西渡,與你的父親團聚嗎?”
瑟蘭迪爾完全明白了蓋姆對佛諾爾來說有多重要,他確信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辦法與之相較。他甚至可以肯定,當一切歸於平靜,佛諾爾絕對會奔向維林諾,投進父親的懷抱中。就算她到時候對中土大陸有所留戀,也無法改變西渡的信念。在等待對方回答的極短時間內,精靈王甚至開始思考製造一些變故用以牽絆對方。
“西渡?”佛諾爾睜開了眼睛,滿臉狐疑地看向瑟蘭迪爾。發現精靈王眉間的豎紋越來越深後,她搖了搖頭。“我是很想念父親,不過暫時不會西渡。他不止是我的父親,也是艾薇兒和銳雅的父親。沒有找到銳雅前,我有什麼臉面去見父親?最重要的是,那次之後Ada的愛深沉到了放手的地步。他不會因為與我身處不同的世界而傷感,就像他後來主動把我送去一無所知的東方國學習戰鬥技能一樣。近20年的分離,只為了讓我變得更強大,強大到他根本不需要再擔心我安全。”
聽到對方說暫時不會去西渡,瑟蘭迪爾恢復了平靜。可他還是沒有辦法理解佛諾爾所說的“深沉到可以放手的愛”。在他看來,深愛著對方自然要時刻相隨,主動逐成與心愛生靈分離的行為,怎麼能稱之為愛?低頭咳了一聲之後,他求助於埃爾隆德。
“要用語言來形容這種愛,的確是有點難。”智者坐進椅子中撫額想了一想,才緩緩道來。“有的生靈用緊緊握在手裡,無時不刻跟隨並且保護的方式去愛對方。但是我們都知道,再嚴密的防護也會有破綻。與其保護心愛的生靈,不如讓心愛的生靈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瓦解所有的危險。當然,這樣的方式會比前者痛苦,因為不得不忍痛看著心愛的生靈在痛苦與折磨中成長。這種為了對方變得更好毅然放手的愛,才可以稱得上深沉。”
直到近3000年後,知道佛諾爾傷害自己真實目的的精靈王,才真正懂了什麼是最深沉的愛。
三紀元2941年10月,當他的獨子,也是佛諾爾